“那你呢?”许长安问。
“我进去看一下情况。”
薛云深说完,欲言又止地瞅了两眼许长安。他有心想再亲一亲他的王妃,又还记得不久前挨的那通咆哮,迟疑片刻,终究是“有色心没色胆”地把念头摁了下去。
紧接着,许长安眼睁睁地看着身形颀长的墨王殿下,顷刻间就缩成了一株半个手臂高的青龙卧墨池。
毫无预兆就目睹了一场大变活植物戏码的许长安:“……”
“我以为他说的看情况是顺着马贼来时的路进去。”许长安面无表情地想,“没成想是要钻狗洞。”
薛云深显然无法看穿许长安的腹诽,他炫耀地抖了抖花苞,得意洋洋地展示了一圈缺了道口子的重瓣,而后用枝叶提起自己的根系,啪嗒啪嗒地溜达到了先前他们发现的洞口处。
再三朝许长安挥了挥叶子,薛云深提拎着自己的根须,犹如宫妃提着雍容华贵的宫裙那般,仪态万方地从洞口钻了进去。
许长安心情复杂地俯视着钻狗洞的青龙卧墨池,过了好一会儿,才沧桑又幻灭地抹了把脸。
“这个世界很好我也没病。”
许长安徒劳无益地自我安慰道。
在许长安找石头藏身的功夫里,薛云深已经通过那个窄窄的通道,溜进了山洞里。
与之前怡然轻松的氛围不同,现在山洞里的气氛很是紧张,几乎所有人都围在一位穿月白色长袍的男人身边。
看清男人眉间的花形,青龙卧墨池叶子不甚明显地卷了下。
“果然如此。”薛云深折了下眉头,他隐匿住香气,将在场所有人从左至右,一个不落地扫了遍。
对面,满脸横肉的壮汉——胡噜子,见月白色长袍的男人迟迟不出声,忍不住担忧地问:“二哥,阿眠的情况怎么样?”。
被叫做二哥的年轻男人迟疑良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右腿没办法了。”
话刚出口,整个山洞登时静默下来,气氛变得更压抑了。
结实的壮汉与妙龄的姑娘们,全都不约而同地三缄其口。
四肢,即藤条,对于捕人藤而言,有多重要简直不言而喻。
这点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失去一条右腿的捕人藤,不仅意味着日后独自存活的难度增大,更意味着,她可能要被除名了。
马贼从不养残缺无用之人。
为了避免行踪被泄露,在撤走前,马贼还会选择处死拖后腿的同伴。
名叫胡噜子的壮汉显然明白二哥的摇头意味着什么,他看了看怀里因失血过多而陷入昏迷的心上人,恳求道:“二哥能不能给阿眠留条生路?”
二哥闻言笑了起来,他抚了抚被阿眠血迹濡湿的衣袖,轻声道:“胡噜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二哥我求你!”
走投无路的胡噜子,小心翼翼地放下了阿眠,朝二哥的方向猛地跪了下来。
二哥站起身,避开了胡噜子的跪礼,同时嘴边的笑意愈发浅淡了。
“都是一家兄弟,你这是干什么,胡噜子?”
胡噜子三个字,他吐的既轻又快,隐隐含着适可而止的警告。
若是以往,他这么一开腔,胡噜子就知道他是不高兴了,绝不会不识趣地再凑上前多言。
但是今天不同,今天胡噜子不多言,他心上人的命就要没了。
“二哥!”
胡噜子俯身重重磕了个头。
趁着所有人注意力都在那株叫做胡噜子的爬山虎身上,摸透对敌方实力的青龙卧墨池,从放铁笼的这面山壁走下来,悄悄地钻到了关仙人球与捕蝇草的铁笼子底下。
把碧绿的枝条伸进笼子里,青龙卧墨池刚想戳戳仙人球,结果一扫见那坚硬泛着凛冽寒光的刺,立马望而却步地将分枝抽回来,硬生生地中途换了方向,改为戳捕蝇草了。
略带尖形的叶子戳了戳萎靡成一团的捕蝇草,与此同时,人群中的月白色长袍的男人忽地扭头望了过来。
知道对方有所察觉了,薛云深不敢再多动作,他停在原地等了两息功夫。两息后没有得到段慈珏任何回应,薛云深便知最坏的情况已然发生,当即决定沿原路返回。
提起根茎,收住散开的枝叶,薛云深轻手轻脚地钻狗洞回来了。
他人形甫一出现,当即被等候多时的许长安抓住了手腕:“怎么样?没被发现吧?道宣他们呢?还好吗?”
薛云深反扣住许长安的手指,对打草惊蛇与否避而不谈,而是边拉着他往外走边道:“我进去以后发现三件事,第一对方男女加在一起统共有十五人,其中九株爬山虎,五株捕人藤,有一株被我打伤了。”
“第二,许道宣段慈珏外加两位车夫,被灌了强行变形的草药,失去了意识。”
“至于楚玉,”薛云深说到这里顿了顿,尽量报喜不报忧地开口道,“楚玉不见踪影,或许是逃了过去。”
见薛云深言辞间有些反常的犹豫,许长安心里明白楚玉恐怕凶多吉少了。
此时两人刚好走出夹缝,连续下了几个时辰的雪,万物俱已银装素裹,触目可见尽是一片白茫茫。许长安被寒风吹得打了个哆嗦,心里却比身体冷了数倍不止。他动了动嘴唇,几乎无声地追问道:“那第三呢?”
薛云深不说话。
许长安想到他漏掉了一个人,猜测道:“是不是对方有个人很不好对付?”
薛云深不置可否,只是一味推着许长安快走:“你上马回临岐,让宁逸派兵过来。”
许长安被推地整个人都快足不沾地了,他费劲转过头,道:“你呢?你不跟我同去?”
薛云深没接话,他拦腰抱起许长安,强行放到了马背上,而后拔出了腰间装饰用的匕首。
临把匕首扎进马臀前,薛云深突然出声问许长安:“我可以亲你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