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玉棠也相信沈七,知道没有别的法子,便二话不说应了下来。
解毒的地点在沈七的院子,这里有他的药庐,有什么不对也能及时反应。解毒当日,越清风还是来了,奚玉岚、韶光、邹青等知情人全部集结,一个个面色凝重,看得奚小教主一阵好笑。
“你们在外面候着,没有我的话,一个都不准进来。”沈七严肃道。
“最好等在院外。”奚玉棠慢条斯理地接话。
“想都别想。”奚玉岚没好气地瞪她,叹息着给了妹妹一个拥抱,揉着她的发道,“你好好配合沈大夫,有事记得一定要及时告知。”
“嗯。”奚小教主今日破天荒地穿了一身雪色长衫,瀑布般的长发全部垂在脑后,只松松地用绳子扎了个尾尖,“肃兮病着,你看好他。”
奚玉岚挑了挑眉。
一旁的越清风默默看她,“这话你可以对着我说。”
奚玉棠眨了眨眼,转身随着沈七进了房间。
和衣躺下后,她对上了沈小美那张倾国倾城的脸。
“痛就喊。”沈七修长的指尖捏着几根长长的银针。
话音落,银针也同时落在了她身上。
这次解毒,沈七并无十足的把握,但在奚玉棠不愿自废武功的前提下,这已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解决方法。原以为多则三五日便可结束,可谁知,解毒的过程整整持续了七日。
从喝下药开始,奚玉棠体内便陷入了冰火两重天的境地。离火草的药性比她想象中烈得多,被封了内力后,只能任凭那霸道的药性在自己体内横冲直撞。
那种痛,犹如万蚁弑骨,起初酥酥麻麻,而后轰然爆发,整个人瞬间像被拖入地狱之中,刀山烈火,烹油煮肉,如果不是对沈七有着十足的信任,奚玉棠几乎以为他要碎掉自己全身的经脉。之后,离火草的烈勾起了寒毒的冷,两股力量将她体内当场了战场,所到之处,撕心裂肺,摧枯拉朽。
沈七从药性发散开始便出了房门。他不敢看奚玉棠的模样,生怕听到她求自己出手给她个了断。整个过程只能靠她一人硬抗,没有人能帮的上忙,于是只能听她的话,死死守着房门,不放任何一人进来。
尽管众人都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解毒的过程会有些痛苦,可万万没想到,就连奚玉棠那等毅力之人,第一天结束时,都喊出了“杀了我”这样的话!韶光等人早就忍不住想冲进去,更别说越清风和奚玉岚,然而沈七知道,没有武功的自己拦不住他们,于是早就卸下了奚玉棠随身的匕首,当那些人试图闯进房门时,这位沈神医毫不犹豫地将匕首抵在了自己脖颈上。
“你们想进,就踏过我。”
“我知你们此时恨我,但若是棠棠挺过去,醒了,却发现我死了,你们猜她会不会当场走火入魔?”
“我不能给你们任何保证,但我信她!”
……这样的沈七,让所有人都硬生生忍住了闯门的冲动。
于是,除却被迫被奚玉岚赶走去做事的迎秋韶光等人以外,沈七、奚玉岚和越清风就这样在庭院里对坐了整整七天七夜,除却沈七每日都要进去给奚玉棠银针吊命,补水补气,其余时间一步也不愿踏入。
终于,第八日子时,沈七站了起来。
“我需要有人帮我。”他漠然地望着眼前的两个青年,声音嘶哑干裂。
“我去!”奚玉岚立刻反应过来。
可还没等他走出一步,越清风已经如一阵风般冲进了房间。
这次,沈七并没有拦他。
定定地看了大开的房门一眼,沈七疲惫地闭了闭眼,“岚少主也来吧,多一个人,多一分保障。”
两人进门,绕过正厅来到卧房,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奚玉岚狠狠打了个冷颤。他抬眸望去,越清风正一动不动地站在床边,不,或许那已经不能被称之为床——满目的血,如同整个浸入了血池,被撕得支离破碎的被单,碎裂的床头,若非这张床由最坚硬的木料打造,若非奚玉棠被封了内力,恐怕此时他们看到的,大约会是被毁得分不清原状的一堆浸血原木。
奚玉棠正静静躺在床上,四肢被牢牢固定,脸色苍白如冷玉,额头、指节、双唇,全身上下裸露在外的皮肤全是森然的伤口,雪白的衣衫被汗水和血水浸透,紧紧贴在她身上。她像一个被抽干了血和精气的破人偶,紧闭的双眼一动不动,如同死了一般。
房间里一片死寂。
“……怎么做?”越清风的声音幽幽响起。
沈七拨开失神的奚玉岚,绕过越清风,先是检查埋在奚玉棠穴位里的银针,接着从布包中抽出一根散发着寒气的长针,顿了顿道,“岚少主,等我开口,你帮我用内力将银针逼出来。越少主……先把她叫醒。”
越清风的目光一直粘在奚玉棠身上,话音落,他俯身而下,冰凉的手指轻柔地覆盖在了眼前人脸上。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人眼睫微动,继而缓慢地半睁开眼。她目光恍惚,始终无法看清影像,而随着视线的集中,身体如同活过来一般,开始逐渐恢复知觉。才一恢复,惊涛拍浪般的痛楚便刹那间席卷全身。
“棠棠,我要拔针了。”沈七的手极稳,“之后你的真气会运行,记住我跟你说过的,必须在第一时间将体内所有的余毒逼出来,知道吗?”
奚玉棠无法动弹,只能缓缓眨了眨眼。
她看向身边的越清风,后者面无表情地望着她。费力地勾了勾唇角,她露出了一抹笑,唇形微动,无声地说了几个字。
【帮我一把。】
越清风点点头。
接下来,拔针,运功,逼毒,当一切结束,所有人都长长松了口气。昏迷之前,奚玉棠心中只有一句话——她尽力了。
……
三日后,奚玉棠在一片晞光中醒来。这次的清醒,意味着困扰了玄天教主十几年的寒毒,彻底被拔除。
从醒来后到现在又过三日,在沈大夫的精心调养下,奚小教主终于可以开口说话。她兴奋地喝完了药,窝在床上,目光落在身边谪仙般的青年脸上,后者正靠着床头看书,密而长的睫毛在他眼底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煞是好看。
“肃兮……”她终于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身边人手指一紧,下意识抬头。
“中午,吃肉。”奚玉棠比划着她缠满了绷带的手。
越清风眨了眨眼,“能说话了?要喝水么?”
眼前人点头。
接过一杯热茶小口小口喝完,奚小教主再次不死心地比划起来,“中午,肉。”
越清风放下书,好整以暇地望着她,“想吃肉?”
对面人用力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