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这东西不是在她那里吗?!怎么会在奚玉棠手里?他什么时候拿走的?!
奚玉棠挑了挑眉,不避不闪地迎向柳曼云,“姑姑不喜欢?这是我在父亲书房里找到的,和一副女子画像放在一起,那画像上的人正是姑姑。只可惜画像已毁,这簪子却侥幸保存完好。”
柳曼云眼底的杀意转换成震惊,“……他有我的画像?”
奚玉棠心中冷笑,面上却温柔地点了点头。
柳曼云震惊地倒退了一步,良久都没能开口。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挥了挥手,厅中弟子尽数退下,唯有江千彤,双脚仿佛黏在了原地,无论陆靖柔怎么拉都拉不动,发现师父并未在意,只好心中微叹,放开师妹,自己退了出去。
大殿里只剩下三人。
许久,柳曼云重新看向奚玉棠,目光已不复方才的震惊和迷茫,犀利如刀像是要将她看穿,“这簪子,真是在他书房寻到的?”
奚玉棠轻笑着起身,朗然开口,“不然姑姑觉得应该在哪里?”
话音落,她忽然一甩袖风,正厅大门倏然关上,接着,一个小小的铁质腰牌突然袭向柳曼云,后者眼疾手快地接下,定睛一看,脸色瞬间煞白。
那铁牌上深深镌刻的‘十三’二字,几乎要刺痛她的眼睛。
“看来姑姑认得此物。”奚玉棠缓缓敛笑,声音在这空旷的正厅里越发显得低哑而危险,“那不知姑姑可认得孟十三?”
柳曼云倏然瞪向她。
“真认识啊……”奚玉棠似乎有些苦恼,“怎么办,本座把他杀了,如今坟头草都快有一人高,姑姑不会怪我吧?不过也是奇怪,那孟十三临死前还在念着姑姑的名字,死死攥着这簪,不知道的还以为和姑姑鹣鲽情深,姑姑和听雨阁的王牌杀手有什么交情?难道也是姑姑的义兄?”
冲天的杀气从柳曼云周身迸然爆发,她死死盯着眼前人,胸腔剧烈地起伏,“奚玉棠,你到底想做什么!”
想杀你!
奚玉棠嘲讽地扫了她一眼,意识到身边还有一个人,突然转向脸色煞白的江千彤,柔声道,“千彤乖,出去等着。”
江千彤疯狂地摇头,“不行,不行,师父,那簪子是我……”
“千彤!”奚小教主蓦然冷下声音。
江千彤被她突如其来的杀气压得失声,喉咙仿佛被人死死扼住,瞪大了眼睛,眼泪刷地流了下来,望向奚玉棠的眼底溢满请求。
奚玉棠叹了一声,银针定穴,封了她的身形和哑穴,
紧了紧手指,别过眼不再看她,突然危机感逼近眼前,奚玉棠整个人忽然一闪,险之又险地避过了柳曼云突然出手的致命一剑。下一秒,不知何时缠在对方剑身上的红线倏然绷紧,砰地一下,生生将她手中的剑震裂两截!
柳曼云震惊后撤,反手抽出江千彤的佩剑,真气灌注之下,再次斩了出去!
一动不动扎根般看着她逼近自己,奚玉棠嘴角勾起一抹讽意,腰身如折断般猛地向后一躺,银色面具贴着柳曼云的剑气大幅度划动一圈,接着用力一踏,瞬间出手,三股红线连着令人胆寒的银针倏地袭向对方。两人在这大厅里你来我往,看出奚玉棠并未对她下死手,柳曼云更是招招紧逼,势要趁机置此人于死地。
整个大厅如狂风过境,百余招后,柳曼云挥剑拨开银针,却又被红线缠住,大喝一声,身形猛退,剑身波浪般颤抖起来,每一震都能伴随着红线寸寸落地。
奚玉棠站在原地,操控着红线将人逼至主位阶前,见她退无可退,这才身形一动,眨眼间便到了柳曼云面前,不经意间卖了个破绽,被对方一眼抓住,薄剑一抖便刺了过来。不躲不避地空手接住剑身,奚玉棠在柳曼云惊诧的目光下猛地用力往回一拉,瞬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下一秒,她轻飘飘抬手。
轰地一声,柳曼云被扼紧咽喉,狠狠摁向地面,力道之大,地面上甚至被两人的真气砸出了龟裂般的深坑!
“咳——”一口淤血喷洒而出,溅在了奚玉棠脸上。
手中剑脱手,柳曼云痛苦地抬手狠抓眼前人,可不知哪来的红线倏地缠在了她两手之上,只听笃笃两声,银针深陷梁柱,竟然将柳曼云两只手臂以最大幅度吊撑在了两侧!
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上人,奚玉棠保持着一手扼住她咽喉的动作,另一手揭开面具,露出了那张集合了奚之邈和唐芷嫣所有优点的脸。她的下颌和脸侧还沾着血,看起来妖异无比,那双能让人迷失心神的古井深眸直直望进柳曼云的眼眸深处,仿佛要将她扒皮削骨,赤裸裸地看尽所有阴谋和黑暗。
嘴角带笑地望着眼前人,看着对方因为她这张脸而猛地倒吸凉气惊骇失神,奚玉棠心中不可抑制地涌起澎湃的快感。
“姑姑,别来无恙。”她轻笑着开口。
还是那句话,可听在柳曼云耳里,却仿佛死神降临。
第85章 决裂
当奚玉棠揭开面具,柳曼云全身血液在刹那间凉了下来,保养得极好的脸上血色尽褪,望着眼前一张放大的俊脸放生尖叫,“你是谁?!”
“我是谁?”奚玉棠脸上笑容极尽灿烂,却丝毫不达眼底,“我是奚玉棠,玄天教主,十六年前侥幸没死的奚之邈唐芷嫣之子,小时候姑姑见过我的,莫不是忘了?”
柳曼云倏然缩紧了瞳孔,“是你?!不,不可能,他明明叫奚玉岚!奚玉棠……奚玉棠……你,你是?”
“没错,就是姑姑猜到的。”奚玉棠扼住她喉咙的手指蓦然收紧,听见她痛苦地呜咽声,再次笑了出来,“姑姑好像很惊讶见到我……我猜猜看,你是不是在心里大骂孟十三没用?多年来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十六年前玄天剧变,一个听雨阁的杀手会参与其中,其实是姑姑授意的吧?”
望着柳曼云涨得紫红的脸,她忍不住掐得更死,“我爹娘刚死,玄天教就被血洗,我搞不懂,紫薇楼和玄天有什么仇,还有,我爹娘是怎么死的,你又在中间做了什么?姑姑告诉我怎么样?”
“咳……”柳曼云艰难地咳了一声,苟延残喘像个破旧的风箱,脸色渐渐从紫红变为青白,就连眼珠子都开始翻白,耳边是巨大的轰鸣声,身体极重,重得像要深深陷进这青砖坑。
这是死亡的前兆。
突然间,奚玉棠松开了手。汹涌的空气争先恐后地冲进她的喉咙,柳曼云整个人剧烈颤抖起来,涕泪横流,发髻蓬乱,灰尘和着血黏在脸上,污浊不堪。往日高高在上的柳宫主如今看起来,仿佛丧家之犬。
抬起一脚踹在她胸口,柳曼云哇地又一口血吐出,咳嗽蓦然停止,再抬头,气已顺。她狼狈地半坐起身,双臂被红线拉扯,手腕衔接处血迹斑斑,想用真气挣脱,却发现奚玉棠方才那一脚已封住她的气穴,如今竟是半点真气都提不出来。
恶狠狠地盯着眼前那张令人痛恨的脸,柳曼云放声大呼,企图让陆靖柔带人进来。可无论怎么喊,门外竟然安安静静一个人都没有。
事实上,整个离雪宫上上下下,所有弟子都被薛阳以药物放倒,唯一一个陆靖柔也被打晕扔在正厅门口,又怎会有人救援?
奚玉棠慢条斯理地掏出干净帕子擦掉脸上的血迹,随即嫌弃地扔在地上,轻笑着对上柳曼云,“姑姑别喊了,省些力气聊聊天。本座今日来,并不是来翻旧账的,毕竟人已死,再追究也不会活过来……我们来聊聊卓正阳如何?”
她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地透过柳曼云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传进耳里。听见紫薇楼三字,柳曼云蓦然停了下来,惊恐地对上她的视线,“什么,什么卓正阳,我不知道,放开我!”
“啧……”奚玉棠咂嘴,“上一个这样说的人叫桑念,或许应该叫唐念,姑姑可识得?”
柳曼云依旧死死瞪着她,可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诧却还是没能逃过她的眼睛。
奚玉棠不紧不慢道,“桑念是唐家人,也是紫薇楼弟子。嘴硬,但被用了刑以后说了不少事,姑姑你猜她有没有提到你?不过可惜,她最后还是没受住刑,死了以后被我家司离……哦不,现在该叫太子殿下了,被太子殿下扔在了乱坟岗喂狗。姑姑不要学她,我们坐下来聊天不好吗?这里可是离雪宫正殿,我也不好在这里对您怎么样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