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头顶传来温润的声音,她抬头,越清风谪仙般的脸映入眼帘。
他嘴角噙着极淡的笑,眼底眸光清冷而平静,脑后的发少见地松散披着,身上的衣物料子柔软好闻,半侧着望着她,整个人看起来慵懒而自在。
“嗯……”奚玉棠满肚子的疑问最终化为一个字,闭上眼缓了缓头疼的难受,顺势将头往他怀里蹭了蹭,像是要蹭掉那头重脚轻感。
不想问他为什么躺在这里,也不想问解毒的过程,更不想提起整件事。
她丢了大脸,将那么丑的面貌展现在三个自己如今最信任的人面前,若是可以,她半分都不想提及。
见她像个小狗一样拱来拱去,越清风身子僵了僵,紧接着胸膛轻震笑出了声,又不小心带出了咳嗽,好一会才稳下气息,将人捞出来,往上提了提,提到能和自己平视的位置,起身帮她倒水,看她连喝了三杯,这才放好茶盏,将准备好的洗漱用品一一递过去,服侍她在床上完成后,犹豫了片刻,重新躺回她身边。
“可还好?”
不好。奚玉棠有气无力,“头疼。”
越清风想试试她额间的温度,手抬到一半,想到什么,又放下来,“沈大夫说你免不了着凉一场……同是在冰里泡着,你病了而我好好的,还真是没想到。”
“在这种方面输给你……的确不够光荣。”奚玉棠叹,“自从跟你走得近,都受了多少次伤了,以前也没这么密集地病过。”
说着,又嫌弃地推他,“离我远点。”
越清风缩了一下,一把抓住她肆虐的手塞进被窝里,将人裹成个粽子,只冒出个头来,“别闹。”
他声音比平日低哑,但不明显,奚玉棠此时病着,也没注意,难受地动了动,只觉头更昏沉。
顿了顿,她开口,“你帮我散毒,没反噬?”
身边人呼吸微微一停,轻飘飘答道,“……你猜。”
“……”
那就是有了。
奚玉棠仰头打量眼前人,见他脸色一如既往苍白,只是眼底的青色昭示着他的疲惫。将自己的手努力从被窝里探出来,搭在他脉搏上好一会,只觉他内力浑雄,却又有哪里不对,因着自己此时功力尽散,无法判断,不由略带疑惑地看他。
也许是她感觉错了也不一定。
越清风坦然由着她查探,待她收手,才不着痕迹地动了动手指,衣袖下,方才被触碰到的手腕火烧火燎般烫了起来。
“功力大涨了?”她挑眉,重新躺好,“隐藏挺深啊,平时用出来几分?”
越清风勾了勾唇角,半真半假道,“也算是因祸得福,替你散药倾尽了全身功力,事后修炼反而事半功倍,倒是恰好跨过了许久不见动静的瓶颈。”
……狗屎运。
奚玉棠懒洋洋地抬了抬下巴,“反噬怎么解决的?”
“自己解决。”
“……”
嘴角僵了僵,维持着古怪表情看向眼前人,奚玉棠见他坦坦荡荡,眼神险些要将眼前人看出花来。
说好的君子如玉谪仙下凡呢?怎么一觉醒来这么接地气了?
“你不是有表妹么?不是有未婚妻?”
“……”
怔愣片刻,青年噗嗤笑了出来,接着难受地咳了好一会,脸上飘过一抹红晕,语气里多了一分惊喜,“你吃醋?”
……吃你妹。
奚玉棠僵了僵,有些狼狈地避过他的眼神,默默闭眼感受了一下自己体内的丹田真气,发现果然空空荡荡,不禁皱眉,“这是第几日了?”
“第四日。”
“……”
那药的后遗症足足十日,已是沈七能做到的最短影响。这东西若是放到黑市拍卖,指不定一粒千金也有价无市,她已经很知足了。
羡慕嫉妒恨地看了一眼身边人,想到自己功力尽失,他却冲过了瓶颈,心中顿起不平衡之感。
人比人气死人,运势这东西,还真不是能随意掌控的。就像她明明只是去杀个人,最后却搞得一身伤回来不说,还被下了药,如今杀鸡的力气都没有。而旁边这位呢,久病沉疴,却武功高强,倾尽功力帮她散了毒,还被反噬,最后却因祸得福,实力大增。
这种事不能比。
比了容易活不长。
“跟我说话这几日的事吧。”她难受地闭上眼。
微凉的手指无声无息覆上她的太阳穴,越清风一边帮她舒缓头疼,一边组织语言,“我们走后,宋府书房失火,宋季同身死,首级不见,很多人猜测是仇家上门。不少宾客已各自返回,离雪宫、断岳门等几个门派之人还逗留京城。卫寒接手了锦衣司佥事一职,着手调查宋府灭门案,如今年纪轻轻便身居从四品高位,已是京城的红人。”
想到那个强忍相思散还让自己离去的男人,奚玉棠难得起了欣赏之意,“卫寒不错。”
摁在太阳穴上的手指微微一顿,越清风口吻听不出喜怒,“你欣赏他?”
“嗯。”她笑了一声,不管怎样,他俩也算另一种共患难了。
说着,她忽然一顿,回头对上了眼前人的视线,“宋府灭门?”
眼前人面无表情。
……莫名其妙生什么气呢。奚玉棠古怪地看他,“谁做的?你?”怎么就不等等她呢。
越清风被她那嗔怪的眼神气得胸口疼,干脆起身背对她来到窗前桌旁,兀自倒了杯冷茶灌下去。
凉水下肚,整个人精神不少。
奚玉棠不知他在气什么,索性重新滑回被窝。沉默间,只听越清风的声音幽幽传来,“宋夫人交代了很多,相思散一事,还有欧阳玄和柳曼云的参与,这两人我没动,想着大约你想亲自动手。”
听到柳曼云三个字,奚玉棠心下一沉。她对自己这位干姑姑的感情很复杂,既不喜欢,又总碍于奚之邈的情面不想跟她处得太过难看,加上江千彤的缘故,尽管知她不简单,却也没想过会对她动手。当年玄天教艰难重建,许是看在往日情分上,离雪宫虽没有明面上帮忙,却也没有落井下石,奚玉棠记在心里,不太愿把事做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