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玉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像是没听见她的话,只是整个人更加地颓然,她的话,让他更加无脸面对她。而偏偏就在此时,沈七埋下的银针起了作用,腿上传来的剧痛让他脸色蓦然一白,整个人颤了颤,后背与额头同时起了一层密密细汗。
疼痛持续时间极短,可在奚玉棠眼里,却好似他突然承受了极大的痛苦,就连他放在一旁的手都猛地扣住了身边石桌的边缘,指节根根泛白,硬是在桌面上深深陷出了几根手指的印记。
奚玉棠整个人都慌了神,眼圈忽然一红,无意识地又往前走了一步,“你,你没事吧?怎么回事?你……越清风他打你了么?你们交手了?他打伤你了?你别动,别动,我,我……我去找阿七!我去帮你找越清风报仇,你等着,等着我,千万别走!”
说着,她便要转身往回走。
还好蓝玉及时叫住了她,“……棠棠。”
一个名字,一声叹息,一句仿佛从遥远天边传来的呢喃,让奚玉棠突兀停住了脚步,脊背僵硬如铁,眼泪倏然涌上了眼眶。
她忍了又忍,不停地眨眼,终于将汹涌而出的泪咽了回去,却没有回头。
“我没事,我不走,哪也不去……”蓝玉整个胸腔都因她的话而填满了喜悦,可剧痛后带来的疲惫涌却还是不小心从语气中带了出来,听得奚玉棠心里难过至极。
许久,她回过头,眼底已经没了澎湃的情感,重新恢复了冷静的眸子迎上了蓝玉的视线,顿了顿,没说话。
蓝玉也不开口,就这么嘴角噙笑地望着她。
好一会,奚玉棠才硬着头皮道,“你不是说今日走么?”
蓝玉嘴角一滞,泛起一丝苦笑,“……临时改了主意。不过……若是你不愿见我,我……”
“……”
实在无法将更冷硬的话说出口,奚玉棠深深看他一眼,拂袖而去。
身后蓝玉下意识抬手想拦她,却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状况,眼底暗色泛起,颓然坐了回去。
一路逃也似的离开了云燕园,和目瞪口呆的秋远擦肩而过,奚玉棠以最快速度冲回了主院,在踏进越清风房间的一刹那身子猛地一滞,念头一起,回了云梦园。
房间里,沈七正在对着窗户发呆。
奚玉棠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两人对视一眼,她动了动嘴角,坐下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咕咚咕咚灌了进去。
“……回来了?”沈七挑眉看她。
奚玉棠点点头,想了想,直接将心头疑问问了出来,“蓝玉怎么回事?”
沈七眼底闪过一丝惊讶,“这么关心他?”
“……”奚玉棠表情滞了滞,没有说话。
离开窗前在她面前坐下,见她不想解释,沈七掩下心底疑惑,淡淡道,“双腿被废,武功受创,不是被废就是走火入魔,具体原因,我没有内力无法查探。”
他仔细地将昨晚诊治的情况说了一遍,事无巨细毫无保留,就连蓝玉腿内的三根银针都告诉了眼前人。
虽然猜到情况不好,可这样的真想还是让奚玉棠心里闷极,修长的手指不停摩挲着杯沿,良久才轻声开口,“可有法子?”
“你真要救他?”沈七挑眉。
奚玉棠点点头,不知为何,下意识选择了隐藏真相,“他……对我有用。”
听到这句话,沈七蓦然想起了蓝玉给他的那块铁质令牌,顿了顿,开口,“我尽力而为,不过不要抱太大希望,就算我能让他站起来,恐怕他自己付出的代价也极大。”
沈七的医术,奚玉棠是知道的,见他虽没将话说满,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确定了能医治,听到这里,她心里也是一松,神色好转起来。
她露出笑容,一把拉住了眼前人的手,说不出的高兴,“小美,你真棒。”
沈七怔了怔,嘴角忍不住勾了勾,却立刻隐下,没好气地甩开她的手,凉凉道,“既如此,不如告诉我你用他意欲何为?”
奚玉棠顿时一闷,实话实说,“……我还没想好。”
这幅迷迷糊糊的茫然模样逗笑了沈七,后者又气又笑地弹她额头,“你这个人……”
说着,从怀里掏出令牌扔了过去,“喏,诊治的定金。”
奚玉棠怔愣地接住令牌,低头一看,眼瞳倏然一紧,握着令牌的手僵硬无比。她猛然抬头,“这哪来的?”
沈七慢条斯理地倒了杯茶,“蓝玉的。”
“……”
目瞪口呆地望着沈七,奚玉棠震惊地起身,“你确定?”
沈七凉凉扫她一眼,没说话,表情却诠释了一切。
怔怔地望着眼前人好一会,见他没有反驳,奚玉棠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
铁质令牌,上书一个雨字,这明明就是听雨阁长老的令牌!
可为什么令牌上没有数字?不是十八位长老每人都有数字编号吗?
奚玉岚是听雨阁的人?!
那她的暗杀……
奚玉棠不敢细想下去,本能地不愿相信自己这么多年来遭遇的暗杀里有她兄长的参与,更不愿相信他明明知情,却仍放任杀手行动。
若是真的……该有多可怕?
“我去一趟主院。”她蓦然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小美,一定要全力治好他的腿,答应我。”
沈七皱眉,“自然。医者仁心,既然接手,没有不全力以赴的道理。不过离火草……”
“那个不用管。”奚玉棠摆手打断他,“先紧着蓝玉。”
话音落,沈七的眉头蹙得更紧,“给你解毒才是最重要的事,别的都可以放一放,别忘了秋已至,再过不久,你的毒会频繁发作。”
奚玉棠摆摆手,“我不着急。”
这句话终于惹怒了沈七,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起身怒视眼前人,“奚玉棠,你是不是疯了!你到底还记不记得我们来江南的主要目的是什么?!拿到离火草,解毒,才是你应该真正操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