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比斯早就在心里罗列出了几个自己可能得罪过的人,刚能说话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你是谁?是马埃·费迪派来的打手,还是西拉米尔那小|妞的情|人?”
他面前的人发出了一声冷蔑的轻笑:“很好……原来你还得罪过圣日耳曼的副队长。”
那声音冷得出奇,仿佛一块冰一样地滑进了浮比斯的耳廓。浮比斯不禁打了个哆嗦,随即便被一只手抓住头发,被迫向后仰去。保持着这种屈辱的姿势,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对上了一双眼睛。黑暗中仿佛只有那双眼睛是明亮的,如同冰蓝色的镜面一样反射着冷光……
鼻端仿佛嗅到了一阵香气,浮比斯的思绪开始混乱起来。他呆呆地与陌生人对视两秒,心跳为那双眼眸的美丽所迷惑,牙齿却情不自禁地开始打颤:“您是谁?”
对方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冷淡地问道:“他碰了你哪儿?”
“什……什么?”浮比斯诧异地问道,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对方却像是回想起了什么一样,自言自语地道:“我看到了……是这儿。”
柔|软修长的手指停在了浮比斯的下巴上,紧接着一路向下,拂过脖颈和肋骨,停在了他的腰间。他的指尖十分冰冷,然而被他碰过的地方却起了一阵火一样的烧灼感,令浮比斯的心跳陡然间加速起来。
他刚刚在问——
浮比斯忽然意识到了对方刚才话里的意思。他是在问艾斯碰了他哪儿!
几天之前他才意识到男人和男人还能相爱,而短短的几天内,他就从一块绿宝石怀里落到了一块蓝宝石手中……浮比斯心醉神迷地盯着那双耀眼的眸子,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对方刚刚还胖揍过他一顿的事实。
然而就在他想入非非的时候,那个人却突然抬高双手,对着他身后比了个手势。浮比斯还没意识到那个手势代表了什么,腰间就忽然传来了一阵剧痛,仿佛被一双铁钳夹住了一样——紧接着他就嗅到了一股奇特的香气,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一只靴子踏在了浮比斯的金发上,尘土和污泥肆无忌惮地弄脏了青年的头发。做完这些以后,陌生人从浮比斯头ding跨了过去,再次比了个手势,淡淡地吩咐道:“给他穿上那个。”
方才对浮比斯施暴的人发出一声像钟鸣一般的低吼,从地上拿起了一块布料。
路易十一最近的心情十分烦躁。他所信赖的医生雅克总是在以他的病为借口提出许多非分的要求。支付金钱还算是小事,他还想得到爵位和官职,在官僚们中安插亲信。
一个国王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忍耐这样无礼的要求,然而路易十一偏偏又是个病人,只好窝火地与给予求。雅克的医术并不见得有多么好,只是让他的病情没有继续恶化罢了。他倒是想到了奥利维先生推荐的那位医生,可是最近总在散发着一股马粪味的奥利维却对此支支吾吾,好像之前想迫不及待地赶走雅克的人不是他了一样。在这种情况下,国王只能自谋生路,选择了雅克医生所介绍的另一人选。
……虽然那压根就是他完全不想见到的人。
没人知道路易十一和若萨的副主教克洛德之间的过节。就算是现在有求于他,路易十一也绝不希望有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他悄悄地来到圣母院,登上盘旋的楼梯,轻车熟路地走到了位于北钟楼上的小屋前。从年轻时起,克洛德就一直是呆在这里研究他的炼金术的。
小屋的门上插着一把钥匙,路易十一打开门,向里面看了一眼。除了那些奇奇怪怪的炼金器皿和四处乱堆的手札卷宗,并没有他预料中会见到的人影。他又转过头,向走廊里面走了几步,才在被小屋挡住的另一边看到了弗洛罗副主教的身影。
如果要问路易十一在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人是谁,他绝对会回答一句堂·克洛德·弗洛罗。两人的梁子从路易十一还健康时就已经结下了,当时克洛德还是个十九岁的年轻人,刚刚拿到进|入圣母院的资格……
假如不是迫不得已,路易十一真不想再一次地见到克洛德。他人生中唯二的两次丢脸行为全部被克洛德看在了眼里,哪怕已经过去了十五年,路易十一仍然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他想了想,回身把门锁上,把钥匙揣进了口袋里,才轻手轻脚地向那边走去。副主教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动作,如同雕塑家精心雕琢过的十指抓住冰冷的石栏,向着下方遥遥眺望。
路易十一并没有打扰他,而是站在他身后,顺着他的视线向下看去。虽然角度十分刁钻,路易十一仍然眼尖地看到了克洛德所注视的景象——那是在圣母院隔街对面的府邸门前,一群人正挤在那里,仿佛都在低头看着什么东西,隐隐约约地还能听到议论的声音。
“奇怪,”国王不禁自言自语道,“那不是德·功德月桂先生遗孀的住地吗?”克洛德站在这里干什么?
像是没有听到他说话一样,克洛德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处,注视着功德月桂府的大门。国王向前走了两步,站到他旁边,以便更清楚地观察克洛德究竟在看什么。府邸的大门很快被敞开了,人群分开了一条缝。两个身强力壮的中年女人将一个人从地上拖了起来,多亏了自己的好眼力,路易十一清楚地看到,那是一个穿着裙子的金发男人。
——没错,而且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那裙子就好像是被人硬生生地套上去的一样,腰部紧紧地勒着,裙摆下面还有御前gong箭手的制服裤子。路易十一心里升起好奇,不由得身体前倾,试图看得更清楚点——虽然这一举动完全是徒劳,他却听到了一声惊骇的叫喊:“浮比斯!”
国王险些一头栽倒下去。他完全没有料到下面的那个人竟然会是他的御前gong箭手队长——这不对,克洛德什么时候是会无缘无故地爬起来看热闹的人了?除非这场闹剧和他有关……可是他又何必给一个大男人穿上女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