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羽盘腿坐在床上点头,“对啊,就在这等着你呢。还看我,你就是来督办铁业整改的吧?”
谢怀端起酱肉盘子来,就着小酒吃肉,一点愧疚心都没有,“顺便看你。”
宿羽把酒杯抢走,“铁业那么大的事儿你不管,来找我干嘛?”
谢怀大言不惭,嚼着酱肉,拿筷子尖戳空气,“我还能全管了吗?大会小会秘会开了一千八百场,有条令有法规有策略,他们照着计划书走走也就搞定九成半了,还指望我亲自念经?累死我得了。”
这倒是真的。
谢怀这一年半来干的事颇有点愧对先人,先是不要命似的把黎家为首的世家打压了下去,彻底踹瘸了自己的一条腿,紧接着,在朝中无人可用的局面下,仗着军权在手,他大摇大摆地实行了科举分科、士子分行。骈四俪六写得漂亮再也没用,各行人办各行事,农耕的历法用不着写酸诗的糊涂蛋拨算盘,收录民歌的乐府也不许被道学家打折腿跪着走。
除此之外,提六部、分君权,谢怀把大周的制度改到有事没事就开会,大事小事都让专业的人来拍板,事无巨细地把另一条腿的血肉骨骼生造了出来——总之就是让下一个坐在金銮殿上的皇帝说话再也不好使,而且必须张着俩耳朵、硬着头皮听一辈子民生疾苦的真相。
可见他爹给他的阴影真不小,他也真是个谢家人。
宿羽自从看出他转了性,就经常抱着被子傻乐打滚,非常乐观地感觉不出三五年,谢怀就能告老退堂,跟他满世界仗剑行侠去。
所以谢怀一提这一茬,他立马咧着嘴傻笑了一下,“谢怀。”
谢怀吃完一碟子酱肉,胃口也开了,竟然不计前嫌地夹起一块烙饼,“放。”
宿羽酝酿这句话酝酿得自己头皮发麻,珍之重之地小声说:“你真好。”
他有时候挺矫情,但谢怀毫不领情,啃了口烙饼,轻蔑道:“这还用你说?”
宿羽小心翼翼脱下靴子,用目光安慰了一下躺在鞋底哭叫的玉鬼,把鞋子塞进了床底下,然后他拍拍床单,“想睡我吗?”
谢怀站着吃烙饼,回答他:“一般想。”
“一般想”算是说得客气了,他那张从来都恃好看而骄的脸上写着“很不想”。
宿羽恃宠而懒太久了,非常明白症结所在,很大方地说:“我自己动。”
说时迟那时快,筷子和烙饼被迅速抛弃,谢怀像闪电一样擦手脱鞋上床,“哥哥来了!”
肩窝被他的手指一推,宿羽顺势陷进了松软的被子里。
谢怀拿拇指蹭了蹭他额头上的红印,宿羽缩了缩,“都怪你,在九回岭破相了。”
那根拇指移开了,谢怀没追究这种细枝末节,笑说:“那没办法,哥哥得对你负责啊。”
宿羽当年也是有哥哥的人,一时眼前奔腾过了十几句脏话,一闭眼,索性豁出去脸不要了,“哥哥,你不要骂我,我好难受。我给你脱衣服好不好?”
眼见谢怀深吸了一口气,他稍微欠起身,拉开谢怀的腰带,又解开谢怀的领子,一边给谢怀美味的的大胸窄腰奉献了一个“啧”,一边赞美侠客装束真是江湖慷慨的馈赠。
皇帝的服制复杂得逆天而行,绦子玉带外袍中衣里三层外三层。宿羽干别的都还算手巧,解衣服绝对是他的死穴,光解开谢怀那身衣裳就得花小半个时辰,宿羽经常感觉自己是个拆包的工人,干活干得满头大汗,拆包日当午,汗滴心里苦。
宿羽在这神飞天外,谢怀的脑子也没闲着。
视野耳际的嗡鸣摇晃一刻不停,但眼前的年轻人注视着他,漆黑的瞳仁湿漉漉的,像一只跑错了山林的鹿,有无数赤子情话将言未言,是震荡人世中的岿然之山、有定之海。
他忍不住碰了一下那片柔软淡红的嘴唇,俯下身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夸我开车不河蟹车技更出众的潜台词是什么!【超市门口的购物车,空空荡荡啥也没有
and收藏249!我看谁要做这个250(没有人)
第90章 金乌将堕
耳边响起一声模糊的响动,对不大耳聪目明的谢怀来说,就像耗子嗑瓜子似的不值一听。
宿羽却猛地睁大了眼睛,一把推开了他,手忙脚乱地把床帐扯了下来,大喊道:“小、小光?!谁、谁让你进来的!”
小光头吴谲站在门口,披着张大床单,床单角滴水,他滴鼻涕,一边抽鼻子一边说:“你和你哥哥也还没睡吗?我不会洗衣服,我把衣服扔掉了。你会不会做衣服,就拿这个床单做吧?”
小孩子这玩意儿也太扯淡了吧。
宿羽叹了口气,正要说“我不会”,只觉耳边一阵风声,枕头越过他的后脑勺挟着风飞了出去,耳后一声如雷暴喝:“光着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