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非鱼倒空了盘子,驾轻就熟地帮白马剔鱼刺。白马心里虽然高兴,但吃起来十分痛苦,忍着痛吃了两条鱼,实在受不了了,便放下筷子,道:“我吃饱了。”
“你不对劲。”岑非鱼突然站起身,一手钳住白马的下巴,一手提着油灯去照他的脸。
灯光打在白马脸上,照出他一张五颜六色的脸,白皙的面颊上落着几个粉红色的五指印,嘴角青紫,嘴唇也被咬破了。
岑非鱼气得发抖,暴怒地吼了一声:“谁干得!”
“疼!你放开我!”白马疼得倒抽一口凉气,岑非鱼这才放开他。
白马从岑非鱼身上觉出一股凌厉的杀气,紧张得用手指捻着衣角,但面上还是装出一副平淡神色,道:“前几日陪人吃酒,没伺候好,被客人打了一巴掌。男儿大丈夫,这点小伤原不算什么。”
“小伤?”岑非鱼一对眼睛亮如明星,哪里会被白马两句假话糊弄过去。他也不再向白马靠近,而是站在原地双手抱胸,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俯视白马,威胁道:“说不说实话?”
白马被他看得心虚,脑袋垂得更低了,只露出两只白玉似的耳朵,喃喃道:“你莫要疑神疑鬼的。倡优不能算人,在春楼陪客,被打只能挨着,这都是常有的事。”他想了想,似乎还是心虚,便又补了一句:“反正月儿没事,左右我也没吃亏。”
岑非鱼的目光,沿着白马的脖颈一路向下,继而游移至他后腰,发现他的屁股只有小半沾在凳子上,双腿微微发抖,像是半跨着马步,便知道白马的伤不止一处,“你是想自己说,还是要二爷亲自来看?”
白马单看他的神情,便知道他又要发疯,蹭地一下站起身来,想要跑开,“你不要再问!这是我自己的事。”
怎料岑非鱼手长动作快,一把就将他捞了回来,“想要与我撇清关系啊?小兔崽子,晚了。”
白马挣扎大喊:“你放开我,岑大侠,岑非鱼!”
“莫动!问话支支吾吾,当你二爷是瞎的?”岑非鱼将白马拦腰抱住,走到床边,抱着他一起躺到床上,继而翻身压住对方,抬手就扒了白马的裤子。
白马不断扭动,扯过被子,想把自己的伤痕遮住。岑非鱼点了白马的穴道,一手掀开被单,一看之下,气得火冒三丈,骂道:“就知道你不老实!这还叫没吃亏?被打也不还手,只晓得忍气吞声,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
白马被这句话刺痛,一面冲穴,一面梗着脖子吼了回去,喊道:“这是我的事!”
“你是我的人!”岑非鱼大吼一声。
白马瞬间愣神,继而安静了。
岑非鱼摁住白马,把他的衣服扒光,翻来覆去检查数次,最终一巴掌拍在他红肿的屁股上,问:“往后还敢不敢撒谎了?”
白马疼得飙泪,咬住枕头,死活不肯出声。
“嘿!知道你二爷向来是如何欺负人的么?”岑非鱼自然是故意吓唬人的,他看白马一副极力忍耐的委屈模样,心里只觉不是滋味,哪还有气?他忍不住笑出声来,在白马屁股上揉了一把,“行了,先给你治伤,再来治你欺瞒二爷的罪。”
“我自己会治!”白马终于冲开了穴道,然而此时他已被剥得赤条条的,只能赶紧用被单把自己裹成个花卷,躺在床上慢慢挪动,想去拿衣服。
岑非鱼本来要去后院拿药,然而行至门边,不经意瞟到了白马的动作,于是立刻反身回去,把白马的衣服全都抢来。
夏日衣衫单薄,经岑非鱼盘绞一番,纱衣竟被搓成了一股粗绳。他把粗绳套在白马脖间,再捆到床头的木架子上,继而在白马额头上亲了两口,似骂非骂,咕哝了一句:“听话!”
白马挣扎一番,两次想要反手去解开束缚。可岑非鱼捆得乱七八糟,他不动还好,稍微动了两下,差点把自己勒死,便不敢再有动作。
片刻后,岑非鱼拿着一堆瓶瓶罐罐,换了一支漂亮的白蜡烛照明,念叨着:“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连支蜡烛也舍不得买?”他把蜡烛塞进白马手里,“拿好!若是不听话,当心爷霸王硬上弓了。”
白马看他那疯癫劲,心道,小爷才不跟傻子计较。他伸手拿起烛台,又被岑非鱼在屁股上掐了一下,听他骂自己:“用未受伤的那只手拿!难不成你脑子也被打坏了?蜡烛举好,爷先看看你的伤。”
岑非鱼将白马大臂上随意包扎的麻布扯开,见伤口竟不曾上药。三伏天气暑热难当,伤口周围皮肉外翻,略有些化脓的迹象。岑非鱼眉头紧皱,问:“不是有金创药么?”
白马撇撇嘴,“上回被你用光了,没钱买。”
岑非鱼嗤笑,“拉皮条不是才赚了不少么?”
白马哼了一声,“那要多谢二爷,您像如来佛祖一样无所不知,给了小人这个赚钱的机会。可我不像你那样潇洒,得花钱请人打探消息,存下来过日子,替我姐姐备下嫁妆。”
“我的错。”岑非鱼骂人嘴快,认错也大方。他先给白马清理了伤口,再给伤口洒上药粉,最后用干净的白纱包好,终于松了口气,道:“若是再晚一些,你这手说不得是要废了,以后还想舞刀弄剑么?”
白马不以为意,“你莫要危言耸听。我从前被刀割了好深一道口子,根本没去管它,那伤自然就好了。”
岑非鱼把被子抢走,也不解开白马脖间捆着的绳子,直接掐着他的腰,将他整个人翻了一面,让他用双手撑着上身,把屁股撅起来。
白马臊得不行,把脸闷在枕头里,死活不愿意,“我自己来!”
岑非鱼又给了他一巴掌,叱道:“还想不想好了?爷不办事的时候,可没心思去摸男人的屁股。依我看,分明是你占了我的便宜。如此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在我这儿也是独一份了。”
白马愤愤地瞥了他一眼,“你哪来的那么多歪理邪说?三十岁的人了,三岁小儿似的疯癫。”
岑非鱼觉得有趣极了,不禁把语气放软,温言哄道:“你从前受伤是冬天,塞外暴雪的时候,伤口不易化脓溃烂,就像吃的东西,冬日不易腐坏,夏日却不易存储。我是刀头舔血活过来的,不愿见你再多受苦。听话嘛。”
白马红着脸,微微撅起屁股,“你快点。”
“二爷可是一粒响当当的铜豌豆,何时快过?”岑非鱼摇头晃脑,给白马涂抹药膏,手指抚过他臀上的道道红痕,“被打成这样,也不敢说是被谁打的,可怜哟!你其实是个女的吧?”
白马强忍着痛痒,微微发抖,“你莫乱摸我。”
岑非鱼嗤笑,“摸你?你是沉鱼落雁,还是闭月羞花?”
白马闻言,一颗心“突突突”地猛跳了几下,觉得自己真是有病——岑非鱼若是轻薄自己,他自然觉得屈辱;可岑非鱼说出这样的话,他又觉得自己果真是自作多情,生怕对方其实只是闲来无事戏弄自己。
岑非鱼似乎察觉出了什么,连忙解释道:“逗你玩的。爷见过的美人多如恒河沙数,可这般好看又不娘们唧唧的,只有你。”
岑非鱼笑了笑,略有些不自在地说:“你读过《孟子》,那读过《论语》没有?子曰,‘始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你往后识人,不可单单听他言语,更要观其行事作为,有些人表里不一,像那姓孟的禁军小头领,他若真的是个好人,当初为何会犯下那番杀孽?有些人则不拘一格,像你二爷,虽爱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不过是呈口舌之快,其实我也是个正人君子啊!”
白马被他逗笑了,“你也知道自己平日油腔滑调,不着边际。”
岑非鱼笑道:“人生在世本就不易,总是像周溪云那般绷着个脸,日子得多难过?学武时心无旁骛,办正事时一丝不苟,我分得出轻重缓急。治伤就是治伤,绝不乘人之危。你莫怕。”
白马可能是疼糊涂了,竟觉得他说得很对。药膏凉丝丝的,他闭着眼,内心平静,“多谢你了,二爷。耽误你过节了。”
岑非鱼哭笑不得,“胡说八道。你都这样了,我跟谁过节去?”
岑非鱼怕白马难受,捡着些好笑的事情说着玩。
他起先是轻松玩笑的神色,但看着白马咬牙忍痛,他的动作便越来越慢,到后来眉峰微蹙,似乎是真的动怒了。他言语间带上了几丝少有的凉意,问:“到底是何人所为?”
白马不想多生事端,不答反问:“你真的要杀齐王?”
“志不求易,事不避难,你不说,我自个儿也能查到。上回让姓孟的抢了先手,这回我既有心又有力,定不让你受这委屈。”岑非鱼看白马不愿再说,也不急着逼他,把一口气吞进肚里,换上笑脸,道:“齐王的事,你也听说了?早晚要杀了那忘恩负义的狗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