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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奴_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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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马偷偷看了他一眼,心里十分惊异,自己吃遍了这一大桌子,独独不喜欢那那几样小菜,所以方才随意夹了一筷子给二爷。二爷听了他的劝告,开始边喝酒边吃菜,满桌子大鱼大肉,他却只吃那几碗小菜。

  要不是饱腹感太过真实,白马就要以为这是在做梦,二爷仿佛偷偷溜进了自己的心里——若非如此,为何自己爱吃的菜他都没碰过?他好像只是吃了一筷子竹笋,就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白马想着,摇摇脑袋,不太愿意相信自己的猜测,他觉得更有可能的是,这人天生就跟自己脾气相反,说不定他就是大鱼大肉吃多了,就想换换口味,对菜色如此,对人亦如此,要不然青山楼中如此多的莺莺燕燕,他为何单单纠缠自己一人?

  二爷可不知道白马已经从菜想到了他,再从他想到了莺莺燕燕。

  他这人遇上看着顺眼的人时,无论身份地位天差地别,都没有什么架子,只要自己开心就好,此时正轻车熟路地给白马剔鱼刺,嘱咐他:“多吃点,慢点,没人跟你抢。”

  白马不敢要他做这活计,连连说道“使不得。”

  二爷却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小孩儿长身体,都是贪吃的。”

  白马吃到两分饱,心情里渐渐高兴起来,眉毛一挑,咕哝道:“我长身体,您多吃长点儿,长膘也是一样的。”

  白马赤色长发随意捆作一束,露出两只白玉似的耳朵。

  二爷看不到白马的脸,只能一直盯着他的耳朵看,反唇相讥道:“我吃来长膘,过了秋天好让你宰来吃肉?爷的肉是那么好吃的吗?”说罢,迅速在白马耳朵上揪了一把。

  白马抖抖脑袋,气闷地瞪了二爷一眼,道:“你们佛家,不是说众生平等吗?如此,你曹二爷跟鸡鸭猪牛又有何不同?”

  二爷抚掌大笑:“有意思!不过你说得虽没错,可那是出家人的话,二爷早些年就已经还俗,现在是个俗人。我虽没有自视很高,可也是有底线、讲原则的。”

  白马捧着他,随口问:“敢问二爷,有什么原则?”

  二爷清了清嗓子,答:“原先呢,我有三不杀:一不杀老人,二不杀女人,三不杀孩子。”

  白马觉得不对,插话道:“你上回可不是这样说的!”

  二爷哽了一下,挠挠头,道:“噢,后来我调了一下。”

  白马:“……”

  简直是无耻之尤!

  二爷自顾自地点点头,道:“瞧你这脾气,就知道记那些无用的东西。我呢,一直自认为不是个多么精贵的人,心中没有挂碍,作和尚也做得,作乞丐也做得。可心中一旦有了牵挂,那便会把自己当成千金之躯,不可损伤毫分。”

  白马被他说得稀里糊涂,问:“什么是牵挂?”

  二爷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白马,笑得眉眼弯弯。

  白马起初不解,然而见了他的眼神,忽然福至心灵,就那么明白了。他的脸颊蹭地一下烧得通红,低声骂道:“臭流氓!”

  二爷绕来绕去大半天,竟然还是为了调戏他。

第28章 酒醉

  原本,伺候客人吃饭对于白马而言,是一件极简单的事情。他只须打扮好、坐在那儿,察言观色、投其所好,以他的细心与耐性,寻常人物都能轻松应付。

  然而,今天这小半个晚上,他与二爷共处一室,两人相互挨着坐在桌边,除了吃饭而外什么事情都不用做,对方也未曾做过什么轻薄举动。他的心里却七上八下,忆起往昔时伤感,受到厚待时感激,时而气闷,时而悸动,皆因此人不循常理,仿佛叫自己遇到了命里的克星。

  他用吃食将受到调戏的气闷压进肚子里,心道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二爷的脸皮只怕有三层城墙厚,以后我当少与他作口舌之争,不能被他带着走。

  白马将视线从二爷脸上移开,大口大口地吃了一会儿,见二爷不怎么动筷子,意思意思与他客气了两句,确定对方似乎真的不饿,才放开手脚疯狂地呼噜起来。

  一个毛绒绒的脑袋几乎埋在碗里,把精细的江南小鱼当羊腿似的啃得梆梆响。

  二爷摸也摸过、抱也抱过,觉得自己暂时占够了便宜,便越发殷勤地为白马布菜。他看着白马痛快地吃饭,脸上笑意渐浓。然而片刻过后,他却叹了口气,道:“三年前那事,我一直记得。”

  白马正吃着,闻言动作一僵,一块快要到嘴的肥肉掉进碗里。为了掩饰,他便抱起饭碗,埋头刨了几口,咕哝道:“三年前有什么事?太久,记不清了。”

  二爷哆了一口酒,道:“三年前周溪云出塞查案的事你全都知道,我晓得你是个不会多嘴的聪明人,也就不与你绕弯子了。那原本是个圈套,若是往常,按他的性子是决计不会前往,我也不知他犯了什么病,偏偏不听劝告单骑出关,一去就是数月。他娘按捺不住,催着我去寻他。”

  白马“哦”了一声,仍旧不看二爷,随口道:“那你那时候还说自己一听到消息、连衣服来不及穿就赶了过去,原来是信口胡诌,花言巧语。”

  “嘿!”二爷咧嘴大笑,一巴掌呼在白马脑袋让,胡乱揉了几下,“那你方才还说什么‘太久,记不清’呢,你也是花言巧语,想要哄我开心?”

  “我!”白马哼了一声,压住怒气,有了前几个回合的缠斗,他已经知道二爷这人是给点儿颜色就要开染坊,自己只要不咬他的钩、他便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吵也吵不起来,故而说出一个字后,便继续埋头苦吃,不再辩白。

  果然,白马不理会二爷,二爷也不与他斗嘴,继续说道:“我走得匆忙,身上分文没有,一路行来不是劫富济自己,便是化缘,幸而有真气护体,没被冻死。我走到云山边集,觉得有些累了,便随意坐在人气最旺的一处街头,看对面兵器铺子的老板们口若悬河,骗那些初入江湖、只会点儿三脚猫功夫的傻子。”

  白马知道二爷是看见自己买了两把七星刀,嘲笑他没有眼光,差点一口饭卡在喉咙里被噎死过去,好容易咽下饭菜,他也没力气再争辩,懒洋洋地说道:“好咯好咯,我就是个只会点儿三脚猫功夫的傻子,二爷您天下第一咯。”

  二爷:“……”

  他没想到白马已经破罐子破摔、任由自己调笑,冷不防被这句话哽了一下,不是很服气,于是便抬腿在桌下轻轻碰了碰白马的小腿肚子,白马忍不住一脚踢了回去。不想二爷的小腿全是肌肉,硬邦邦的,白马踢他一下,乃是杀敌八十、自损一千,痛得飙泪而不能言。

  二爷这才满意,给白马夹了一筷子菜,继续说道:“那时集市上人来人往,我哪里注意过谁?这事说起来还得怪你,若非你生得好看,我怎会穿过那样拥挤的一条街,从数百人中一眼就望见你?若非我一眼就望见了你,我怎会看见你所用的银钱上,刻着周溪云的记号?我若没有看到那记号,又怎么会嫉妒他认识了你这样好看的人?我若不嫉妒他,又怎会去吃你用他的钱买来的肉干?所以,别的先不说,这事儿真的怪你,你可不能抵赖。”

  白马:“……”

  二爷微微仰着脸,面上带笑,道:“那日正值元辰佳节,夜色渐浓,各个摊铺都挂上了一盏橘色风灯。我在你身后拉了一把,你战战兢兢地回头看我,一对眼睛跟小鹿似的。那一眼,就看进了我的心里。”

  白马:“……”

  他打了个激灵,背上鸡皮疙瘩起了一片。

  二爷又哆了一口酒,道:“周溪云的钱,就是我的钱,你拿他的钱买馄饨,我便吃了你的馄饨,本来并不是想为难你。谁料你为了掩藏他的行踪,竟然敢与我动手。我见你所用的是天山双刀,内力又如此深厚。阿九是天山派新一代的中坚力量,他做事狠绝、出名早,当时在关外风头正盛,我一路行来听得不少有关他的传言,想当然地将你错认为他。”

  白马:“那时候你问我是不是阿九,我答你说是,其实就是想要借他的名头,吓唬吓唬你。让你误会,是我自作自受,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事怪不得别人。”

  二爷摇头道:“我又不是真糊涂,若换作平常,断然不会如此草率。我当时,一是喝得有些醉了,没有仔细思虑;二是关心则乱,知道梁炅那厮勾结天山派围堵溪云;三是因为自己武功高强,虽听过天山双刀客阿九的名头,却觉得他三两招败在我的手下,也是理所当然,故而将你认错。”

  白马听了这话,只轻轻瞟了二爷一眼,他对二爷那些惊人的不要脸的言论已经见怪不怪,而且此人武功确实高强,这话别人说来是自负,从他口中说出,其实还挺有点道理。

  白马摇摇头,觉得自己真是疯魔了。

  二爷:“找到周溪云以后,我的酒劲更大,脑子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觉得你小小年纪走上歪路,十分的要不得,就将你点了穴道扔在洞中面壁思过。离开的时候,我嫌周溪云聒噪,更怕他因你是胡人又曾为难他的缘故想要杀你,便将他点了穴道强行带走。谁知阴差阳错?这一走,差点将你害死。几日后,我知道了实情,心中万分懊悔,幸而再回到那洞穴前去寻你的时候,你已经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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