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个吻却极为短暂,在兰奥斯的错愕中,一触即退。
而后少年才将那朵蔷薇插在他胸口的衣服上,笑着说:“那,这朵花献给我所爱的北之蔷薇。”
兰奥斯的脸很明显地变红了,但他最终只是低低叹了口气:“这也算是亲吻么?”
然后他侧过脸,亲吻了伊文的嘴唇,温热的触感只有一瞬间,兰奥斯立刻后退,对自己的主人挥了挥手示意,就走了出去。
只留下伊文站在原地,愕然地看着他的背影,然后挑了挑眉。
——这次的收件人果然挺有意思的嘛。
宴席上,和那些贵族一个个笑着交流,嘴上满口花花地谈论着女人和金钱,心里却盘算着谁应该按照计划解决,谁还能够拉拢让他活下去。
直到酒水已经一杯杯饮尽,演奏乐曲的歌人已经将气氛推演上了高潮,伊文拍了拍手,看到随着他一声令下被推进来的巨大鸽子派。
周围人发出压低的惊奇呼声。
他们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鸽子派,几乎有三四个人合抱这么大,带着热气的香味催人饥饿,更何况上面还铺满了闪烁人眼睛的宝石和黄金,让人几乎分不清这折磨着自己的到底是食欲还是贪欲。
凡达伽家族的财力,虽然谁都了解,但没想到可以到这种程度。
伊文再次拍了拍手,吸引来四面八方的注意,然后才笑着说:“我在鸽子派里放置了一枚粲然之歌的宝石,第一个劈开鸽子派的人,就是这枚宝石的主人——”
看着人们贪婪的注视,他仿佛这才突然想起来,恍然大悟地握手成拳,锤了锤自己的手心,“啊,事先说明,我在鸽子派的外面放了一层素银,若是有人能把这个障碍突破了,想必也能证明他的实力?”
素银价格高昂,但虽然说是银,实际上却是一种质地坚硬的魔法材料,人们面面相觑,没有人觉得自己有能力击破素银,但想到里面藏着的珍稀美丽的粲然之歌,又觉得不甘心。
“阿海雨塔?”
那带着傲慢笑容看着人们带着忐忑却又贪婪的目光的小少爷,呼唤着身后俊美的男人,“将剑放到鸽子派前面去。”
男人顺从地听了他的命令。
人们满怀着复杂心事,随意瞥了眼这手拿着长剑,将剑体放在桌子上的男人。
虽然相貌确实英俊得让人赞叹,而眉目又凌厉冰冷得不能逼视,但看打扮,不过是个下等人罢了。
哼,联想起那个出身好命的私生子平时的作风,估计就是个床上任由他玩弄的奴隶。长得再英俊,不也是为了主人的愉悦。
想到这里,贵族们哼了一声,漫不经心地移开目光,再次投在那柄剑和鸽子派上。
武器已经放下,人们争先恐后地想要拿起剑柄,想要一举将那个被素银覆盖的蛋糕劈开。但不论长剑传到谁的手里,他们最终能够得到的也只有随着怒喝一声劈下来后,手里被震得难受的疼痛。
就算是仗着自己力量的强大,想要运用上剑气的骑士,也被素银本身的坚硬和能够抵抗剑气的特殊材质所阻挡,反倒让自己被弹飞出去,落得狼狈和一片笑声。
眼看着几乎所有人都已经抱着侥幸心理上场,反倒是再拖下去,那个鸽子派的表层已经要烂掉了,伊文微笑着,拍了拍手:“阿海雨塔。”
人们惊愕地看着那个之前他们从来没看上正眼的奴隶默不作声地走上来,不禁义愤填膺地对伊文说:“请别让这卑贱的奴隶拿起贵族才能握起的剑柄。难道高贵光明的骑士都做不到的事情,一个奴隶就能做到吗?”
“假如不把手持武器带来的杀戮也算作贵族专属的特权,那么就连奴隶都能精通手持武器的技巧。”
伊文漫不经心地瞥了眼他们,微笑着说,“难道这卑微的奴隶胆敢妄想自己能做到骑士都做不到的事吗?你们不必为此忧虑,就把他当作身为主人,却厌倦了冰冷又无聊的金属的我的代言人,让他上去吧。”
他完全无视了人们的恼怒,还不等其他人做出回应,就带着隐隐地强硬,示意兰奥斯上去。
男人在人们不屑的目光里拿起了剑,却没有急于劈砍,而是先用手指敲了敲剑声。
他的力度很轻,剑身被敲击发出来的清脆声音,美好如同燕鸣。可在场的人突然觉得心像是被攥住一般,一阵剧痛,有种不好的预感袭了上来,不禁脸色骤变。
但是还不等他们阻止,这神情冷冽的奴隶,就已经将剑锋高举起来,一剑劈下。
随着空气中震荡的尖锐刺耳的声音,整个鸽子派断裂成两半,在里面待得慌张而且急促不安的鸽子群收到惊吓,纷纷飞了出来,留下满地的鸽子毛和混乱。
平时应该迎来喜庆的掌声的时候,如今留下来的却只有一片愤怒的喊声。
方才多次尝试都没有劈开鸽子派的皇室三王子愤愤不平地站起来,指着奴隶嚷嚷:“这个男人绝不是贱民——”
“当然。”伊文打断他的话。
少年的黑色眼睛反射着钢铁的颜色,依旧带着慵懒的微笑,却吐露出残酷的话语,“北之蔷薇足以配得上贵族的鲜血和荣光。”
而兰奥斯已经采取了行动。
这毫无疑问是一场血腥的屠戮,在座与会的宾客,大多数人还举着一只黄金制成的精美酒杯,正在畅饮,全然不知死亡的突然到来。
有谁能够料到在这贵族聚集欢宴的盛会中,居然有这样一个狂妄之徒,给他们突然送来不幸的死亡和黑色的毁灭?
他们就这样倒下来,把手松开,酒杯脱落,从被刺穿或是撕裂的伤口里溢出黏腻的血液。
餐桌在慌乱中被踢翻,各种食品散落了满地,面饼和烤肉全被玷污。幸存者从座位上跳起,惊慌得奔跑在堂上,陷入灰白色的恐惧中,想要逃跑,却惊恐地发现房门已经被闭锁。
就算是自持着武力想要反抗的人,却发现自己的武器已经在宴会外面被卸下,只能眼睁睁被杀戮。
“真是……”伊文冷眼看着这一幕,低语着,“不名誉吗?”
手无寸铁被杀死,于骑士和贵族的声名是有辱的,但是按照这个世界的宗教传统,只要是复仇,就是遵照复仇女神的意志,是合法、正当并且名誉的行为。
——正如同他们声称让奴隶在角斗场上相杀也是奴隶们的荣誉一样。
所以,在这场宴会中,伊文只让兰奥斯动手,这便是他们所要的正当。
现在这些人固然嚎哭,但在过去他们抢夺女性、掠夺财富、争抢权力、制造家破人亡的悲剧时,却从来没有如此为他人哭泣过,就连那捍卫着国家的北之蔷薇,也曾经是那些苦痛的牺牲品。
真可笑,一点都看不出来,竟以为过去的伊文与他们接近,是希望融入这个圈子却可怜得连爵位都没有的人傻钱多的私生子,却并未意识到之前的一切准备,都不过是在今日放松他们的警惕罢了。
烟火已经听从命令发射,信号也已经发出。
此刻在王宫和教堂中,大概正同样上演着权力争夺的悲喜人生剧吧。
伊文低头抿了一口黑葡萄酒,颇为无聊地想着,凝视着杀掉了最后一个人的兰奥斯提着被鲜血洗得越发明亮的长剑,一步一个血脚印的走过来。
他连发丝都有鲜血一点点滴落,冰蓝色的眼睛都被畅饮复仇和杀戮的火焰烧得隐隐赤红,无言冷峻的面容,冷漠无情地回视着伊文看过来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