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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成为童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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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安呜咽着,宛如受伤的小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些积攒在心底的情绪悉数在她面前倾泻。

可就算这样,他还是摆手要她走,不敢耽误她时间,不敢表现的不听话,不敢任性,怕她不喜欢。

温含卉心疼得要死,完全没办法把陆安丢在家里,她强行拉过他的手,把他拖上去风华纺织坊的路。

路上,陆安情绪慢慢缓和下来,后知后觉自己的失态,羞得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躲起来。

意识到自己的手还躺在温含卉掌心里,他更是满面通红,迅速把手抽出来,带着哭哑的嗓音同她说道,“对不起,我刚刚情绪不知道怎么就失控了,我不应该无理取闹,给你添麻烦。今天……只是一个意外,我现在就回去。”

话音刚落,他的手再度被拽住,温含卉说,“你跑什么?不是担心我出意外回不了家吗?我带你全程参与我的一天,你就会知道我每个时刻在干什么了,这样你总该安心了吧?”

她顿了顿,补充道,“当然,我也不会让你每天都粘着我。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你不需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陆安挣了几下,再度把手收回来,揣进麻衫里,往外走远了一步,防止自己的手再被温含卉夺过去,他嘟囔道,“好吧,我同意参与你的一天,并且觉得很荣幸。但是男女授受不亲,还请你与我保持至少一拳距离,也不准牵我的手。”

他瞥温含卉一眼,提醒她道,“你昨天答应过我,我不习惯你就不碰我的。”

都不知是在哪里学来的,秉承着一套近乎古板的礼仪规矩。

成吧,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温含卉遵守诺言。

只是她觉得陆安这副守规矩的模样甚是可爱,忍不住打趣地看他,“崽崽,既然你那么不情不愿,要不你就回家吧。”

陆安红着耳根,故作没听见,“你不是说要让我知道你的行踪吗?这是哪条路呀,你不跟我讲一下吗?”

他拙劣的转移话题技巧逗笑了温含卉,她拍拍他脑袋,同他介绍,“我们家在胡家村村尾,那座宅院不是我的房子,是我的贵人租给我的,出门这条乡道贯穿了胡家村,朝北走是城门方向,朝南走是风华纺织坊的方向。”

陆安安静下来,认真打量起周围环境,仿佛在排查这条路上的危险。可是这条乡道平坦敞亮,春风拂煦,路边各色野花一晃一晃,远方梯田有播种的身影,不仅没有危险,风景甚至有点好看。

温含卉见状,也不说话,由他观察确认,换得他一个安心。

半晌,陆安视线里出现了一座挂着风华二字牌匾的崭新庄园。这便到了温含卉干活的地方。

庄园前院,织布机排列,织娘们都在认真作业,唯有一台织布机是空着的,温含卉赶忙小跑了过去。

她屁股刚坐下,恰好撞见来庄园办事的胡玲。

胡玲瞧见温含卉身旁的孩子,是她没见过的生面孔,便停下问她这是谁。

温含卉先是就他来历解释一番,而后强调道今日情况特殊,自己只会带他来一天,并且保证不会影响她干活。

温含卉说完,忐忑地看着胡玲,不知她是否会同意,若是她不同意,那她今日只能请假安抚好陆安,明日再过来干活。

“瞧你紧张的。”胡玲失笑,“我自己也有孩子,知道孩子粘人,不会为难你的。”

“刚好我丈夫的纺织坊落成不久,还在招人阶段。我们这庄园前院负责织布,中庭用来会客谈生意,客人可以直接看见织娘的纺织工艺,后院负责制线。他要是愿意,也可以去后院做制线的工作,这个工作没有技术含量,纯体力活儿,是十枚铜板一天,间隔周期长,一月只需月中和月底各来一天,一日把棉花剥好、弹好、分成絮、浸泡晾晒,一日分线滚进纺锤里交给前院的织娘就可以了。我们这工作,自然是请不来成年人,一般都是交由童工来做。”胡玲把目光投向陆安,“孩子,你想不想来?”

温含卉也侧目去看他。

陆安扣了扣手心,郑重点着脑袋,“我要来!”

他在乎的不是得个二十枚铜板的工钱,而是一个月可以多见温含卉两天,看着她呆在自己眼皮底下,若是出事了,他就可以保护她!

双发达成共识,温含卉起身谢她,“胡玲姐,这些天我跟你说过很多回感谢,你真的帮了我太多,多到我都怀疑以后还不还得起这份恩情了。”

胡玲摆手,“你留在我这里好好工作就行。”

她带陆安去了后院,片刻后出来,坐着马车离开了庄园。

温含卉越是感激胡玲,工作就越是认真,脚下专注的踩着踏板,织布机上的织线一圈一圈的滚动着,天上的太阳也一点点升起挂到她的脑袋顶上。

到了中午,纺织坊开饭,温含卉没有像往常一样等李阿香,和她结伴一起去院里用膳,而是迫不及待地跑过去。

陆安已经拿了饭,但他没有吃,而是规矩的坐在栏杆底下,等温含卉来。

温含卉看到他,很快也拿了饭坐过去,“怎么样,在后院干活累吗?”

陆安的后背都被汗浸湿了,却只是陈述了一遍自己的工作步骤,并且说这是个锻炼身体的好活儿,十分适合身体痊愈的他来做。

温含卉都给他逗笑了,“崽崽,累就是累,你说话怎么这么文绉绉呢?莫非你以前还是一个书生?”

陆安顿了一下,没有回答,只是低头把饭上盖着的一块腊肉放到了她碗里,“温含卉,那你踩纺布机累吗?”

温含卉直言,“累啊,可是想到能赚钱养活自己,就觉得累也值得。当然,现在不光要养活我自己了,还要养活你。”

陆安唔了一声,“那你这个一家之主多吃一点。好好赚钱养活我。”

虽然温含卉还是把那块腊肉夹回了陆安碗里,但她对此却很受用,勾着唇角说,“崽崽,说出来你别不信,我很会照顾人的,一定能把你养好。”

陆安低头扒饭,应了一声。他也觉得,因为他挺好养活的。

饭吃到一半,李阿香端着碗坐了过来,她撞了一下温含卉肩膀,“好啊,你今天重男轻女,都不等我就自己跑了,亏我还在前院找你半天。”

陆安听到,耳朵又偷偷红了。

温含卉轻轻回撞一下李阿香,“你别瞎说。他是我儿子,我担心他不适应工作,特意早点过来察看情况,不是重男轻女。”她舔舔嘴皮子,语气里难掩骄傲,“结果他适应的挺好的,不愧是我儿子。”

陆安:“……”

李阿香:“……”

李阿香这才瞥眼打量起陆安来,他衣服有些破旧,但是眉目清秀,指甲干净,别人吃饭都是弓腰驼背的,只有他端着碗腰杆笔直。她说不上来这孩子有哪里特别,可他就是一点都不像在后院干活的童工,说他是城里的书生她都信。她以前不懂什么是读书人的面相,直到她看见陆安,就觉得他去读书肯定大有前途。

于是她问温含卉,“你儿子这身量瞧着快十岁了吧,你有没有考虑让他去城里读书啊?”

她问完后,周遭陷入一阵沉默。

陆安过去一年多来,饥不饱腹,饱受虐待,身量早就被同龄人甩开了一截。他心里也清楚,只是被人当众问出来,还是有点尴尬。

片刻后,陆安故作不在乎的回应道,“姐姐,我今年十二岁了。”

李阿香愣了一下,尴尬的打圆场道,“是我没眼力见了。你娘亲身量高挑,儿子自然矮不到哪里去。你别着急,男孩子长得慢。不过十二岁才开始上学堂,确实有些晚了,你俩当我没说过。如今的京城,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咱们平凡老百姓可没必要跟有钱有权的人挣那功名路,踏踏实实过自己的日子就行。我认识一个集市里的屠夫王虎,他一个月都能赚十两银子呢!”

陆安乖觉的点点脑袋,低头继续用午膳。

温含卉察觉到了陆安的失落,当场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扒完了饭,拍拍陆安脑袋,自己回到工位上踩织布机。

那日放工后,温含卉按照约定带着陆安进城里买了二两猪肉后,又带着他走进一间药铺。

当温含卉认真的询问郎中,家里孩子长得慢,有没有药吃了能长高的时候,陆安满脸通红,只觉得自己给温含卉丢脸了,恨不得能当场钻个地洞进去躲起来。

郎中用手捋了两把灰白的山羊胡,告诉温含卉,世上很多事情都是天注定,如果有其它郎中说吃药可以长高,那一定是个江湖骗子,还希望温含卉能够宽心一些,男人最重要的是内在品质,外在身量逊色一些不碍事。

温含卉失望的带着陆安归家,心里愁啊,她试探着问陆安,“崽崽,你亲生父母身量如何?”

陆安回想了一下说,“我生父身形俊挺,我生母虽没有你高,但在泰州也算是中上身量。”

温含卉严肃的想了一下,忽然就叹了口气,她摸了摸陆安脑袋,“对不起,崽崽。我不应该问你。你这个身量看谁都是身形俊廷,中上身量。”

陆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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