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环未释怀当初的事吗?”
“也不是……”这次贺顾没继续憋下去了,只沉默了半晌,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一下,才道,“……就是,我总会回想起那时殿下的模样,那什么……我……我还怪喜欢的……”
何止是喜欢,当初三殿下还是“长公主”时,贺小侯爷有多殷勤、有多狗腿,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三殿下沉默着不说话,贺顾顿时有点慌了,还以为裴昭珩要想多,一时也顾不得他二人现下是个什么诡异暧昧的姿势,只连连解释道:“那个……殿下你千万莫多心,我的意思……也不是不喜欢殿下现在的样子,我自然知道的……殿下是男子,不是女人,只是……只是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的,呃……好吧……或者说殿下以前的模样,我最喜欢……啊,我的意思不是……”
他越说越乱,到最后已然语无伦次,本来是想和三殿下解释一下自己不是不喜欢他男装的样子,可却不知不觉之间越描越黑,贺顾心中十分惆怅,正琢磨着如何解释清楚,便听裴昭珩道:“……好,我知道了。”
贺顾一怔,正想说话,便感觉到裴昭珩的手顺着他腰腹转到了后脊,又一路向下,他的指尖有些微凉,很快就寻到了某个地方……
贺顾万万没想到自己还在苦口婆心的和他解释,这人就忽然袭击,他猝不及防之下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其实要说痛,贺顾是曾经被削去了前蹄的惊马摔过,被十八般武艺、刀枪剑戟伤过、更是被凌迟处死过的人,和他以前受过的这些穿心痛楚比起来,眼下这点痛似乎实在不能算什么。
可是,这滋味却仍然让他觉得太过于头皮发麻,太过于无法忽视了。
他一闷哼,三殿下的动作便立刻顿了顿,低声问他:“……疼了?”
贺顾闭了闭目,手中不知何时在书案上抓住了一支小狼毫的笔杆,立刻死死的捏住了,闷声道:“不疼……殿下你……你要不别墨迹了,直接……吧,我……我又不是受不了,你这样慢慢磨,我还更难受……”
“……是吗?”
“嗯……”
……
没多久,贺小侯爷就为他愚蠢的决定后悔了。
原来颜之雅的话本子真的没有言过其实,这份真实的疼痛一点不比话本子里写得少,疼痛咬着牙尚且能够忍耐,可是身为一个男人,这样死死的被另一个男人压制、侵犯,尽管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尽管自以为已经释然、不在乎了,可真到这时候——
羞耻感还是本能的占据了贺顾所有的感知和意识。
也许是觉得趴着会难受,三殿下把他翻了过去,贺顾却抬着胳膊,用手肘盖住了眼睛,他似乎是在用这种自欺欺人的方式,拒绝着去面对真实发生的一切。
可是裴昭珩却不允许他这样。贺顾从来没有想过,平日里最温柔体贴不过的三殿下,竟然也有着这样不近人情的一面,他一边无情的摧毁着贺顾所有的羞耻心,一边又不容许他把头埋在泥里自欺欺人。
“……子环,看着我。”
贺顾却仍然紧紧的闭着眼睛,他眼睫颤了颤,尽管手被强行拉开了,眼皮也感觉到了外界的光线,可他还是不愿睁开眼,甚至也不愿说话,只是死死的咬着下唇,一言不发的忍耐着所有的痛楚。
混沌之间贺顾感觉到眼眶一阵发热,鼻头也有点酸,温热的液体顺着眼角滑落了下去,然后又顺着脸部的弧度落到了耳后,贺顾的皮肤从未有过如此敏感的时候,敏感到他能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眼泪,一点点从滚烫变得微凉。
更丢人了……
他娘的……他到底在哭什么?
其实贺小侯爷也不知道。
但总之他就是哭了,哭了就是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骗不了自己也骗不了别人,三殿下当然也会看的清清楚楚。
于是贺小侯爷更加不愿意睁开眼了。
本来还差十来日,便是贺顾十八岁生辰,十八岁差不多便是一个男子初长成的时候,贺顾的身形也早已是成年男人该有的模样,胸腹肌肉饱满流畅、肩颈线条垂直漂亮、全身上下骨肉匀称,小麦色的皮肤光滑干净,健康通透。
若硬要说还有哪里仍然未脱稚气,带着少年模样,大概就只有仍存几分圆钝感的五官,和光洁漂亮的额头了。
少年人本该是神采飞扬、顾盼神飞的,也该是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此刻却倔强的咬着下唇、紧闭着眼,尽管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着、羞耻的涨红着脸,却始终不肯发出一点声响。
裴昭珩垂目看他良久,才弯腰俯下身去,吻了吻他带着水渍的眼角,理了理贺顾凌乱的额发,最后才在他耳畔温声低语道:“子环,别哭。”
“……”
灯火跳动,人影缱绻。
这一夜具体是怎么过去的,贺顾拒绝回忆,因为实在过于羞耻,虽说三殿下已然足够耐心,他几乎有着常人不能理解的非人忍耐力,温柔的无可指摘,但真要说一晚上过去了,第二日便不会有任何感觉,那都是骗鬼的,第二天贺顾刚一睁开眼睛,就几乎感觉腰都快要散架了。
他愣怔了一会,半晌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躺在致芳斋偏厅的小榻上,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毯子,而且虽然痛感仍在……
但身上干净清爽,和昨夜那种粘腻……咳,的感觉截然不同,似乎……是已有人给他清理过了。
贺小侯爷回过神来,脸上顿时"噌"的一下涨得一片通红,他掀开毯子看了一眼……
……还好是穿了衣裳的。
只是举目四望,书房里也一个人都没有,三殿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