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坐着最上面的一把梨花木椅上,转头又对着林长春说:“还有你!你也是这么大年龄的人了,一天天活儿没出多少,整天在外面逗狗撵鸡。林烁和林皓是你亲儿子,在外面惹是生非还不是怪你这当爸的没有带好头,你看看现在,闹成什么样子?”
林长春也没比林柏从小两岁。
林俞坐在旁边的小椅子上,一边吃着闻舟尧剥给他的橘子,一边很有兴趣地看着他们这么大了还跟孙子一样在老太太面前被训得抬不起头。
他看戏看得乐呵,听见二叔说我错了的时候差点被嘴里的籽给呛着。
“吐出来。”下巴伸来一只手。
闻舟尧见他看戏没反应,拍了拍他还带了点肉的小下巴重复:“吐。”
林俞就把籽从嘴里捋出来,一边对着闻舟尧小声说:“你第一次见奶奶生气吧?”
闻舟尧嗯了声,用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来的小手帕顺便擦了擦他的嘴。
“那你得好好看看。”林俞被擦得语调含糊。
老太太年轻时的威名那可是名扬四海,长得漂亮性子又泼辣,生意上的一把好手。家里的男人是个一心埋头的匠人,老太太一边养育这么多孩子一边管理着生意上的事儿,可以说林柏从几兄弟还未长成时,林家有过去的光景老太太功不可没。
她这一辈子,至死操心的都是后辈的琐事。
林俞仰头和闻舟尧继续说:“这挨训都是轻的,可惜过年那会儿三叔跑生意没在,你要是见过奶奶打三叔的样子,就知道什么才是真的生气。”
三叔是几兄弟中最不听话,也挨打最多,让老太太最操心那个。
他一生未婚,做古董生意,身边混的也都是三教九流的人。
林俞跟这个常年在外的叔叔上辈子算不上多亲近,但林俞记得,他是唯一一个在林俞跟家里出柜,告诉他只要问心无愧就好的人。
林俞跟着蒋世泽离开建京的头几年还陆续收到过他寄来的信。
那个时候林俞唯一知道家里的消息,就在这些只言片语当中。
只是后来,林家几经变故人口凋零,三叔也没了消息。
林俞最后一次收到他的信,信里说,他遇到点麻烦,可能很长时间都不会再联系了。
最后告诉他要好好的,就算走得再远,也记得那一定是所有家人的期望。
当时,林家很多人都已经不在了。
林俞知道,三叔遇上的那场麻烦,也必不像他说的是小麻烦而已。
那么多人,在眼前的不在眼前的,都一一从林俞脑子里划过。
最后全部都汇成了眼前这幅画面。
林俞就那样坐着,脚都够不着地。
一只胳膊明明还吊在胸前,但能看出懒散和惬意来,惹得杨怀玉下午那阵惊心动魄的担心都散去不少,过来摸了摸他的头发笑着说:“宝宝,干嘛呢?”
“妈,我在思考人生。”林俞闭着眼睛说。
“这孩子。”杨怀玉哭笑不得,然后转头对着旁边的闻舟尧说:“小尧你别太惯着他,回头小小年纪养出一身懒病。”
林俞睁开一只大眼睛,故意举着那只没受伤的手示意闻舟尧替他擦一擦。
惹得杨怀玉直戳他脑门。
闻舟尧对杨怀玉说:“没事儿林姨,这两天是要小心一点。”
杨怀玉倒是没法反驳了,点了点林俞说:“收敛一点懒猫,别仗着哥哥疼就给我顺杆往上爬,小心被你看爸看见揍你。”
半年时间来,林俞跟着闻舟尧同吃同住。
闻舟尧在林家存在感不算高,主要是他话不多,又不会和林烁他们一起到处玩闹。但因为林俞实在是太黏他哥了。
每天天不亮就总能听见东边的小院传来他的声音。
“哥!我昨天晚上穿的那双袜子呢?”
“哥!明天老师检查,这道题我不会,你快来帮我看看!”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