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兼笑起来哪里有平日的俊美风流,俨然变成了一个病弱公子,虚弱的说:“小玉米你连说谎的气势都没有,这怎么行?说谎的人不应该打磕巴。”
尉迟佑耆摸了摸嘴唇,陷入了沉默,但还是不愿意告诉他是谁来了。
杨广看到这一幕,立刻迈开短短的小肉腿儿,哒哒哒跑过去,奶声奶气的喊着:“父父——!”还拉了一个奶音十足的长声。
杨兼立刻循着声音侧过头来,说:“嗯?是儿子来了。”
杨广跑过去,一副撒娇耍赖的模样,果然成功的吸引了杨兼的注意力,并没有发现站在门口的兰陵王。
宇文宪没有说话,做了个手势示意高长恭和韩凤离开,高长恭最后又看了一眼杨兼,这才慢慢转身离开。
杨兼听到门口的脚步声,说:“又是甚么人来了么?”
尉迟佑耆这次学了乖,深吸了一口气,一气呵成,绝不打磕巴,说:“没甚么人应该是仆役走过去了世子还是继续喝药罢。”
众人从杨兼的屋舍门口离开,宇文会怒目说:“看也看过了,你们也可以死得其所了罢!”
兰陵王眯着眼睛,沉默了良久,没有说话,很快又被带着往延州总管府的武场而去,进了武场,已经有许多士兵在等待,都是在等着看处置齐人的。
杨兼身为军中主将,又连带了好几场胜仗,人气颇高,不少士兵都十分敬重杨兼,加之杨兼没有主将的派头,亦没有甚么官架子,说话做事儿都很随和,有的时候还会给大家伙儿烤肉吃,士兵们自然对他更加敬重。
士兵们见杨兼身受重伤,一个个情绪激昂,都想要手刃了北齐的贼子。
宇文会亲自将兰陵王和韩凤绑在武场的木桩子上,随即退下了武场,对围观的士兵们说:“我大周的好儿郎!想必都知道齐贼险恶,齐贼明面上假意求和,实则在燕饮安排冷箭埋伏,镇军将军不幸重伤,凡是我大周的子弟,都应该为镇军将军报仇!”
“报仇!!报仇——”
一时间武场喧哗,喊声冲天而起,韩凤被五花大绑,看了看四周,没甚么悲哀的表情,反而哈哈笑了一声,似乎觉得十足有意思,活脱脱一个武疯子。
宇文会又说:“今日贼齐的兰陵王和领军将军在此,凡我军中之人,都可为将军报仇,让齐贼尝尝万箭穿心的痛苦!”
“万箭穿心!”
“万箭穿心!万箭穿心!”
武场之上群情激昂,纷纷呐喊起来,士兵们拿起弓箭,对准高长恭和韩凤,似乎要将他们射成刺猬。
韩凤还是不知畏惧的模样,高长恭则是微微垂下眼皮,口中喃喃的说:“长恭这一辈子,不辜负天地,不辜负家国,却落得如此田地,也罢……”
他说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宇文会脸色狰狞,大喝一声:“放箭!!”
却在此时,突听有人朗声说:“且慢!”
来人的嗓音略带一丝沙哑,没有平日里的清朗,但这声音多次在军中发号施令,众人如何能不熟悉?大家听到声音,立刻循声望去,一个个震惊不已:“将军……”
“将军怎么出来了?”
“快看,是镇军将军!”
杨兼竟然从总管府的屋舍中走了出来,确切的来说,并非是走了出来,因着杨兼的双腿折断,根本无法行走,他是坐在轮车上,被推了出来的。
古代也有类似于轮椅的东西,那便是轮车了,四个轮子,前面两个比较大,后面两个比较小,轮车的面子是藤编的,轻巧又方便,那个年代的轮车可不是给残疾人用的,而是给有地位的人用的,诸葛亮上战场就曾经坐在轮车上,由人推着往前进。
杨兼坐在轮车上,尉迟佑耆推着轮车,小包子杨广跟在旁边,慢慢朝着武场走过来。
宇文会立刻着急的跑过去,小声的对尉迟佑耆说:“你们怎么把镇军将军给带出来了?”
尉迟佑耆竟然瞪了宇文会一眼,说:“世子用了药都要睡了,你们在外面大喊,声音那般大,世子怎么可能听不见?”
宇文会这才恍然大悟,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懊恼的拍了拍脑后勺。
杨兼坐在轮车上,眼目还是没有焦距,整个人面色憔悴,似乎是累了,后背紧紧靠着轮车的椅背。
杨兼朗声说:“各位想要为兼报仇,兼不胜感激,但是如果就这样杀掉了齐人的兰陵王和领军将军,只会正中齐人下怀,齐人反而要感激咱们,咱们又何必为齐人做嫁衣呢?”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觉得有些道理。
祖珽为了除去异己想出了这个恶毒的法子,兰陵王和韩凤显然不是祖珽一派的,如果他们一时冲动,杀了兰陵王和韩凤,最欢心的反而是祖珽无疑了。
宇文会说:“齐人狡诈,把你害成如此,难道就这样算了么?”
杨兼面容虽然虚弱,眼睛虽然看不见,甚至因着穿了琵琶骨,连手都抬不起来,却扬起一个轻微的笑容,说:“怎么可能就这样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