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寻手撑着桌沿,抬臀坐上桌面,“你会回去吗?”
“回容家?不回。他们已经有新继承人了。”
缪寻微微睁大杏眼:“你是说……姑姑她……?”
“嗯,她怀孕了,所以迫切想把事情都丢给我。”薛放少见地撇撇嘴角,“我才不去。因为一份录像就以为玥萨才是真的容少爷还不——”
话语戛然而止。
薛放反应过来提到了谁,僵硬几秒,低下头忽然认真说了声:“对不起。”
缪寻原本坐在桌子另一边,扭臀磨蹭到这一边,架起手臂俯视着他,神情颇为严肃:“向导薛放,该当何罪,给我从实招来。”
薛放瞄了眼他假装审判的样子,忍不住勾起唇角,无形中放松了许多,“我不该松懈,放你和……”
缪寻:“说出他的名字。”
薛放叹息着,“不该放你和玥萨单独上飞船,弄丢了你。”
“嗯哼,还有呢?”
“也不该……刚愎自用,以为给自己洗脑就能重新做人,害得你在外面流浪。”
“唔,继续。”
“还有,不该……不该影响你的选择。如果不是我执意要买下你,或许你会有另一片天地。”
缪寻居高临下,捏起他的下颌,稍稍歪头审视:“影响了我?”
“是。”薛放深吸一口气,即使现在去面对,依旧觉得沉重,“玥萨把你变成了他最爱的‘猫’。他受我的意识影响,间接来说就是我做的。”
从童年到少年,再到青年,缪寻的人生都或多或少存在他的影子。影响一个孩童,把他培养成自己喜爱的样子,这是最卑劣无耻的事。
一想起事情的缘由,薛放的负罪感就挥之不去。
缪寻或许本来可以过得更好。
“你想听听我的想法吗?”
缪寻坐在酱红色的木质桌面,侧颜的背景是一片透彻的蓝天,他稍稍后仰,扭头望向窗外,一只自由的鸟雀伸展翅膀掠过云下。
“我曾经很想从窗口跳下去,自由地摔死。”
薛放心头一缩,猛然攥住他的手腕。
缪寻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背,“但现在不想了。与其说是我精神稳定,不如说是不想让你难过伤心。很奇怪吧,以前想象玥萨会看见我的尸体暴怒,我就快乐到不行。现在一想到我像滩烂泥一样躺在地上,你跪在旁边嚎啕大哭,我会……我……”
他垂下眼眸,“我也会很难过,难过得想抱住你一起哭。”
椅子慌乱拉开,他立即就被温暖的怀抱罩住了。
缪寻无所顾忌地汲取着体温,轻巧地说:“要真的说影响,这应该是薛放给我带来的最大影响。”
想要拉回一只精神错乱的野猫,不需要送去医院强制治疗,也不需要好言劝说。
把它塞进暖乎乎的窝里,用力抱紧,让它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饭香比高塔冷冽的风更诱人,有一种爱护比灵魂割裂的死亡报复更惬意……
这就足够了。
“我们每个人,都是回应期待而生的。
不管是社会,家庭,父母,老师还是恋人,因为想要回应他们,会努力变成他们喜欢的人。
这说不上对错。全看自己后不后悔。
人的一生很短暂,如果事事都要追究,在清算的过程中,就会失却很多东西。
与其和你大吵一架,找个无人的地方发泄情绪出走,我更想舒舒服服待在这里,听你一句真诚的对不起。
我见过太多生死,坦然的人少数,后悔的人众多,所以没什么可计较的。”
他转过脸,带着清浅的笑意对薛放说:
“而且,是你先回应了我的期待,傻乎乎要去做温柔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