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槐这话语调平平,漫不经心,好像只是在阐述着一件极为客观的事:“你要知道,这个副本里,本来只有五个玩家。他死了,不是正好么?”
“你……”
“120个人,6个人类女性,对称的六边形,还有这一层的,六个对称排布在圆周上的房间。看起来,这一切都是为了6个人设置的。不过……你还记得海滩上那具女性尸体吗?”林槐用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自己的下巴,“鬼物是不会死的,会死的只有人,因此,自伊始起,这座‘白城’里,就只有五名人类女性。过去多出了一个玩家,现在……”
“正好了。”
他如此轻描淡写地,将一个玩家的死亡,描述成一个“正好”的事件。路锦背上层层叠叠的寒毛,终于一点一点地炸开了。
在这之前,尽管他极为倒霉地落入了这个游戏中,可他和这个世界始终隔着一层名为“林槐”的雾。他们之间的插科打诨,熟悉的人还在身边的日常总让他理所当然地感觉,在这个世界里,安全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存在”。
直到这句,“正好”。
“死去了一个人类女性,村落里应该只剩下119名白衣女人才对,然而昨天,我们将c区和d区探了个遍,并没有空房屋,街上也没有传来女性出门的声音——除了前来接水的早上,她们似乎只在风铃声响时,才会得到信号,打开房门。今天醒来后,我趴在阳台上,对所有女性一个一个进行了计数,前来接水的,有119个。而带着水壶离开井边的……”他淡淡道,“有120个。也就是说……”
有一个“人”,混入了这些女人,离开了这座红楼!
“这就能解释每天早上所有女人取水的仪式性——不只是为了取水,更是为了创造一个机会,让一个‘人’混入她们之中,离开这座红楼,以制造120个居民满员的假象。”
“可是,她们为什么要制造这种假象呢?”路锦喃喃着,“如果说原本只有五个玩家进入这个游戏的话,即使是空了一座房子。玩家们知道已经只有五个存活的人类女性,也不会影响他们的……”
“也不会引起他们的内斗,因为每个人都能活下来,不是么?”
林槐突然握住了楼梯扶手,向上走了一步。
路锦瞪大了眼:“你……”
“游戏通过这件事想要掩藏的事实,并非是六个人类女性中已经有一个人类女性去世——这是一个很惯性的思维,玩家们的生存关键,是寻找到能够让他们活下来的六个人类女性,因此人们往往会把所有的关注点,都倾注在‘人类女性’的身上。就像在一张白纸上出现一个黑点之后,人们往往不会注意到白纸上的细微褶皱,等并非关注重点的东西。”
“然而,在仔细思考后玩家们便会发现——隐瞒已有女性死亡的事实,一点意义也没有。与此同时,游戏甚至早就在暗示这一点,那具女性的尸体,就是一个提示。因此,游戏真正想要提示的,并非是那人类女性的死亡,而是……”
“女巫在白天的出走。”
他这样说着,一步一步走上了通往三楼的台阶:“前天晚上,我到一楼闲逛时,看到了那个男人被水井中的女鬼袭击的画面。尽管只是一眼,我也注意到了她与女巫极为相似的下巴……夜里,潜藏在水井里的女鬼,正是女巫。”
“仔细想来,我们从来没有真正地看见过女巫进入三楼的场景。我们看见的,只是她消失在楼梯间——因为女巫的住所在三楼,且‘无事不得接近’,我们视它为禁地,并默认了女巫一直呆在三楼之上,仔细想来这完全是错误的。对于其他三种行为,女巫给出的措施是‘抹杀’,然而对于三楼,则是无事不要打扰——”
林槐的脚步声在楼梯上不断地响着,路锦心惊肉跳。
他张了张嘴,很想跟上去,将作死的林槐从楼梯上拉下来。然而,在即将踏上楼梯的那一刻……
他胆怯了。
“因此,以上的所有线索,都指向了对一件事的隐瞒,也就是说,‘三楼之上没有守卫’。无事不得入内,而如今我的事,就是寻找本场游戏的线索。而这个线索指向的则是,三楼之上,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出现在林槐眼前的,是一扇红木制成的门。门上没有风铃。
他将右手,放在了冰冷的黄铜把手上。
“……万一呢?”
路锦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万一你推理错了怎么办?”他干巴巴地说着,“万一你打开木门,女巫就在里面坐着……你该怎么办?”
林槐笑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推理,有的只有侦探们根据线索下注的赌局。”他说,“不同的是,侦探们赌的是正义,而我赌的……”
“是命运。”
路锦难得地沉默寡言。林槐又说:“考官想和我在迷雾里玩一个脑力游戏,她摆出了诚意,那么我也尊重她,让她如偿所愿。那么——”
他向下,拧开了把手。
“让我们赌一把吧!”他大笑着,“让我来看看,一个赌徒的推理、一个疯子的呓语,是否正确?”
红木大门豁然洞开,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灰尘弥漫的世界。
偌大的房间内,空无一人。
在这空空荡荡的室内,只有一个紫红色的垫子。一串银色的风铃,被放置在垫子上。
他进入大厅,捡起风铃。风铃在他手中摇晃着发出清脆的声响,其上,是六根长短相同的、短款的银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