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做什么。”
“?”
“‘林槐’和‘乌鸦’只是一个名字,一个代号,你可以叫林槐,我也可以叫林槐,这些走过的学生,他们都可以。把这个代号拿掉之后呢?我又是谁?”
“……”
“我生从何来,死往何处,我为何要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我的出现对这个世界来说意味着什么,是世界选择了我还是我选择了世界?”
“我和宇宙之间有必然的联系吗?宇宙是否有尽头,时间是否有长短……唔……”
“够了,”楚天舒用双手按住他的肩膀,非常真诚地说着,“是我杀了我。”
“哦。”林槐笑了,“这也能接得上,不愧是你。”
接着,一件外套落在了他的头上。外套的主人按了按林槐被裹在外套里的脑袋,说:“不想笑的时候就不要笑。”
“……”
接着,楚天舒背过身去,捂住自己的眼睛:“这下你可以大声‘嘤嘤嘤’地哭出来了,放心,除了我昂贵的防水风衣外套之外,不会有任何人记住你的哭泣。用外套盖住脑袋,像一个男子汉一样放声大哭吧……诶诶诶,你踢我干嘛?”
被林槐踢了一脚的楚天舒蹲了下来,林槐收回了脚,面无表情地低下了头。
他被外套遮着脑袋,低着头,好半天,才说:“你来这里干什么?”
……是来看我的么?
他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接着,他听见楚天舒说:“这件事有点说来话长……”
“大概是,因为违章使用电器,被有关部门上门罚款了,房子也暂时被扣押了。又由于租了间新房,手里也没有流动资金了,最近的一笔稿费,要等到明天才能被打到卡上。”
“因此。”
“我是来找你蹭饭的。”
林槐:……
他把自己心底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噎了回去,转而用鄙视的眼神看向楚天舒。楚天舒背对着他,还在自顾自地说着:“没办法啊最近猪肉太贵了要五十多块一斤呢,连带着外卖也涨价了。看在我们同床共枕满打满算有一个月的份上你就用你高贵的学生饭卡好心收留我一下……”
“好。”
“不行的话我就只能风餐露宿住大街偷自行车最后在寒冷的冬天死在结冰的小巷……你说什么?”
“我说好。”
林槐站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接着,他看见楚天舒带着感动的眼神回过了头,手上还拿着亮着屏幕的手机:“这么干脆啊?你真好,我从网上找来的稿子还没念完呢……”
他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是刚被念了一半的稿子。
林槐: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还是就地饿死比较好。
“走走走吃饭去,”楚天舒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不愧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在来的路上查过了,我要吃那家新开的拉面……”
他就这样半拖半抱着把林槐抱下了台阶,嘴里叭叭地不间断地说着自己对s大食堂的了解。而林槐不知道为什么就很懒,他懒得说话,懒得吐槽,也懒得挣脱开他抱着自己的手。
两个人走出图书馆的势力范围还没几步,楚天舒又说:“你并不是一个可以用代号去简单定义的东西。”
“……什么?”正在发呆的林槐过了很久,才回了短短一句话。
他们正走过校园中心的音乐广场,每晚七点,喷泉在这里升起。
此时是六点五十五分。
“正如你说的,名字是一个代号,而身体是一堆蛋白质和糖类的集合体。百年后我会变成矿物质,你也会,无论是名字,还是身体,都不能定义一个人。名字是文件名,身体是运行界面,只有灵魂,才是最重要的代码。”
“或许你又要问我,如果身体、名字、和记忆都发生了更改,那么又该如何进行定义呢?但即使这些都发生过更改,曾经一起相处时的感受却是真实的。并且它们在生命里,在那个特定的时候,真实地发生过。”
“而且……”
喷泉在那一刻升起,带着绚丽的水花,铺天盖地。在这巨大的水声中,林槐看见楚天舒的嘴唇,动了动。
最后,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