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
……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是疯子。
他听见自己的灵魂在边哭边笑,哭泣的是黑影,大笑的也是黑影。他走过长长的走廊,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这些人,都死光算了。
——啊。
他颤抖着想要控制住自己的脚步,而他的影子则在地上扭曲着,要把他往前方带。影子扭曲着、笑着,像是在崩塌,又像是在重组。
在这急速的崩溃与重组中,他听见了一个声音。
一个来自身边的,广播里的声音。
“阿序。”
这短短的两个字,像是某种魔咒,让他在极致的怨恨与绝望中抬起了头。
“阿序,看着我。”
他转动着眼珠,看向了那个发出声音的,解说屏幕。
“我在这里,看着我。”
他停止了颤抖。
他看见屏幕上,是留在大厅里的前潜在犯们。一个女孩抱着自己的双腿,正在哭泣。艾莲从包里掏出纸巾,正在给她擦眼泪。
也有人,正愤怒地说着什么、咒骂着什么。然而当他看见身边还在发抖的男孩时,仍旧停下了自己的怒火,露出复杂的神情,并抱住了他。
还有人,他听见他们的声音。他们说,我想回家。
一滴液体,在那一刻,从他的眼角落了下来。
与此同时,原本包裹住他的阴影不满地啸叫了一声,急速地退散。它从林槐的脖颈,一路向下,最终沉入了他的影子之中。
而他,也在这一刻,恢复了神智。
“……”
他扶着墙壁,回到走廊中。小女孩还在沉睡着,而她身边的绿衣少年,奄奄一息,却依旧保留着微弱的呼吸。
林槐从包裹里掏出一瓶楚天舒给他的、喝剩的红药,并将它默不作声地灌进了绿衣少年的嘴里。
绿衣少年的伤口开始愈合,原本苍白的脸也变得红润起来。他扔下药罐,看向少年身边的,正在沉睡的女孩。
她紧锁着眉头,不知道在经历一个什么样的梦境。
‘要是有什么办法,能够让我进入她的梦境就好了。’他突兀地想着,‘这样是不是就能清除她的记忆了呢?’
那一刻,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任纯。
那天在道观中,他看见了任纯。任纯即使是在复仇时,脸上的神情也依旧是茫然的。她唯一一次神态发生变化,是当她看见杜小冉身上的白裙。
那一刻她的神情很落寞——或许是因此,林槐才在同应夏道别时,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她或许并不会因此感到感激。”
他一直是个随心所欲的人,从不标榜自己善良,从来邪恶混乱,也从来无所谓其他人会如何看待自己。可那一刻,他却突然为自己,居然真的在楚天舒的唠叨下写下了那张放在白裙包装盒中的卡片而感到轻松。
而现在……
‘我该怎么办才好?’他头一次地,有了这样的强烈的迷茫感,‘我……’
“只要做你想做的,就行了。”
陆小天的声音在他的身边响起,林槐转过头来。
“你不需要为了他们负责,你只要做你想做的事,就好了。”他干巴巴地说着,“你不用担忧他们会变成什么样,不要担忧他们会有怎么样的未来。因为……”
“等他们到了阳光之下,每种颜色都会被映照得更为明亮。无论是白色、黑色、还是红色。但只有一点,是绝对明晰的——在有阳光的地方,种子总会生根发芽的。”他说,“我们要做的,就是打开这个天窗。”
陆小天暗地里抓紧了自己的手指,一股越发阴沉暴虐的气息从林槐的身体里传来。他找不到那股煞气的根源,只是无尽恐惧地,用手指抓住被他藏在裤兜里的护身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