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夜凉如水,星河天悬。
应怀州找了个地方坐下:“说吧,什么事问我?”
他觉得有点稀奇,他和陆封识虽然认识,但也就是见过面只知道彼此长相姓名的程度,说是泛泛之交都高了一点,没想到陆封识会主动来找他问事情。
陆封识看他:“你被煞意反噬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应怀州其实不愿意提这些,一提就会让他想到同和萧玉分开的这么多年,但看着陆封识周围浓墨般的煞意,他也意识到了一些事,最终没有拒绝回答。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像心里生病了,感受不到温暖和欢喜,所有的缝隙都被负面情绪填满,整个人都很神经质。”应怀州轻声说,“最严重的时候,我满心都是一些……狰狞的、肮脏的、见不得光的想法,或者说是欲望,有个声音在心里蛊惑我,想让我把那些扭曲的欲望付诸实际。”
“有很多次,我差点就被蛊惑了,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
“……”
应怀州看着远处浓郁的夜色,把他在那段阴暗时间里感知到的一切都告诉了陆封识,他声音低沉,说出来的感受也同样压抑。
四周夜风微拂,隐约有些凉,或许明日要下雨。
这样过了将近二十分钟,应怀州的声音停了下来:“差不多就是这样,我看你……似乎也要到时候了,最好先做好准备,就算没那些负面糟糕的情绪,突然在别人面前被强行反噬回原形也不好。”
说完想到穷奇,一笑,打趣陆封识。
“万一像穷奇那样被送回幼年期,那就更糟糕了。”
“会的。”陆封识微微颔首,“多谢。”
入世多年,烛龙身上也有了人味儿,居然也有担忧,也会说谢谢了。
应怀州笑笑:“没事,该说的我已经说了,没事的话就先回去了。”
他怕和萧玉突然醒来找不到他闹情绪。
陆封识嗯了一声,等应怀州离开后,独自在后院站了半个多小时,才回了房间,
房间里依旧安静。
路濯睡得很熟,睡颜宁静温和,陆封识看着他,渐渐感觉心里那种烦躁淡下去很多。
他眼神缓和,把滑落一点的被子给幼崽盖好,也闭上了眼睛。
……
这晚,陆封识又做了梦。
梦里是辟邪来钟山借住的第十二天。
来的时候说只是借住数日,结果这已经十几天了,辟邪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在钟山上这里逛逛那边走走,把山上所有地方都看了一遍。
自己去就算了,还要强行拉上陆封识。
“这是你的家,怎么连看都没看过几眼呢,我都比你熟,不行……我得带你看看,走嘛走嘛。”
他惯会撒娇耍赖,陆封识拿他没办法,只能由着他去。
辟邪晃着尾巴跑在前面,带陆封识把他觉得漂亮的地方都走了一遍,陆封识这才知道,钟山上原来不只有刺骨的风霜,还有叫不上名字但颜色很温柔的小花,苍翠欲滴的树木松柏,和崖下倒悬飞泻的瀑布。
他们在山上四处走四处玩,一过就是三天。
第三天黄昏,一龙一崽坐在崖边看了日出,回去的时候,辟邪突然偏头看陆封识。
“有一件事我好像没问过。”辟邪晃着尾巴,笑眯眯看他,“你叫什么名字呀?我特别特别特别想知道。”
二十二世纪,问一只妖怪说想看他的原形和告白没什么区别。
但在他们那个时候,大多数的妖怪都不喜欢以人身行走,所以问原形不像现在这样有另一种特殊的含义,相反问名字才是。
陆封识垂眼看他:“你喜欢我?”
“嗯嗯嗯?你居然问我这个问题,难道我做的还不够明显?”辟邪故意做出一副很震惊的模样,晃着尾巴朝他笑,“所以你愿意告诉我嘛?考虑一下呀,我是很认真的。”
那时候的陆封识无情无欲,对喜欢这两个字一点感觉都没有,并不想理会,于是不应声,瞥他一眼往前走。
惯常喜欢撒娇耍赖的崽这次却没那样做,一次没问出来就不问了,安安静静和他一起往前面走,只在快到住处的时候,才重新对上陆封识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