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称又回到了“我”,说话还有点哼哼唧唧,盛灵玉不由得笑了,康绛雪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有股子说不出的气恼。
盛灵玉竟然还笑得出来!
……还笑得这么好看!
他明明话说得这么难听,盛灵玉却不生他的气,康绛雪不高兴又高兴,气恼难过又有种暗暗的欢喜。
他大概比盛灵玉还要没救了。
康绛雪不想说话了,哼了一声,忍不住噘着嘴。盛灵玉估摸了一下时间,道:“他们还没有找到我们,我们想来是安全了,以防万一我们再等一个时辰,陛下若是累了,就倚在臣的肩头睡一会儿。”
康绛雪阴阳怪气地问道:“你觉得我现在睡得着吗?谁要倚在你的肩头?你的肩头很了不起吗?”
盛灵玉也不生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片刻后,康绛雪咳嗽几声,自打嘴巴缩到盛灵玉的身边不动了,盛灵玉单手撑住小皇帝的头,给他寻了个最舒服的位置:“可以吗?”
小皇帝又不由得来劲:“你废话怎么那么多?不许你说话!”
盛灵玉果然纵容地闭上嘴。
火光倏然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在一起,仿佛将两人合成了一人,康绛雪昏昏沉沉闭上眼睛,临睡之前,难以自制地生出一个想法。
他忍不住想:要是这一刻能更久一点就好了。
一点点就好。
他想和盛灵玉再静静地相处片刻,没有恶语相向,没有刻意针对,就是这么安静地、平淡地待在一起。
康绛雪睡了过去,盛灵玉却没有合眼。
小皇帝的呼吸声在他的肩头逐渐平稳,他始终保持着警惕静静守候,燃烧的火星溅上了他的手背,他亦轻轻拂去,不曾让肩膀动摇分毫。
一个时辰后,太阳尚未升起,天边泛起鱼肚白,盛灵玉背着尚未醒来的康绛雪离开了藏身处。
康绛雪睡得迷迷糊糊,只觉得有些冷,睁开眼正看到天边刚露出头的小半个太阳,一抹清晨的阳光从林间照耀而下,像是自天上投下一道光,在拥堵的内心划开了一道口子。
恍惚之间。
豁然开朗。
那种感觉实在太好,康绛雪和最喜欢的盛灵玉待在一起,在荒无人烟的野外一同看到了第一缕晨光,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像是在告诉他:会好的。
那是一种美好的预感,于是康绛雪同盛灵玉道:“都会好的。”
盛灵玉理应对这句没有任何预兆的话十分不解,可他只是点点头,回答道:“嗯。”
没有任何多余的交流,两人的心却像是同步了一般。
盛灵玉又问:“陛下的脚冷吗?”
康绛雪答道:“冷死了。”
“微臣把鞋子脱给您。”
“不要,你走快点就是。”
盛灵玉当真走得快了,康绛雪衣衫薄,浑身都不舒服,可心却轻松得像是能飞起来。两人在充满晨露的林间穿行片刻,不远处传来了众多脚步声和马蹄声。
盛灵玉没有带着康绛雪四处躲闪,而是留在原地未动。很快,一支上百人的队伍迎面而来,身上服饰是宫中禁军标准的银铠。
平无奇正在那队人马的头几位之中,看见小皇帝,还没下马就急急呼喊:“陛下!”
平无奇飞快上前,神情又是焦急担忧又是哭笑不得,他本身情绪十分内敛,自从伺候了康绛雪,如今也被小皇帝接连的霉运弄得时常将喜怒放在脸上。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康绛雪本来是想说话的,可却莫名有种犯错面对家长的感觉,面对平无奇担心气恼的眼神,怼天怼地的小皇帝硬是没敢说话。
平无奇手脚利落地给小皇帝裹上了一层舒适的白色大氅,弄了一双软软的新鞋,又从怀里掏出了小皇帝最喜欢的酥饼,并耗时三分钟给小皇帝把了个脉,这才长舒一口气,道:“幸好——”
这一口气叹完,平无奇转头对盛灵玉道:“盛公子大恩,奴才记在心中,等陛下回宫,一定重谢。”
盛灵玉淡淡道:“为臣者职责所在,不敢居功。”
两边突然安静下来,一阵寂静来得特别不合时宜,平无奇出声道:“盛公子……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