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这么定了。”风缱雪收起书,“等你从思过院回来,我们便每晚一起看书。”
谢刃生无可恋地想,在跪思过院和看悟道经之间,我竟分辨不出究竟哪个更惨。
他站起来,很没有精神地说:“那我去跪着啦,你今天没地方睡,就去我的房间吧。”
风缱雪点头:“好。”
思过院要比别处更寒凉一些,院中铺满圆形鹅卵石,谢刃是这里的常客,已经跪出了经验,打了个呵欠就开始发呆。反正过嘛,来来去去就那么几样,思得再透彻也改不了,索性就不思了。
墙角虫豸窸窣,被圆盘似的月亮照着,进进出出忙忙碌碌。谢刃下午忙着救火,晚上忙着挨师父训,饭没顾上吃,肚子正饿得咕咕乱叫时,有人刚好拎着食盒,从墙头轻盈落下,如雪衣摆上沾着露。
谢刃吃惊地问:“怎么是你,璃焕呢?”
风缱雪跪坐在他对面,将盘碟一样样端出来:“往后你再挨罚,都换我来送饭。”
“你这也太明目张胆了,给我几个包子馒头就行。”谢刃赶紧按住他的手,“哪有人罚跪还要吃七碟子八碗的。”
不行吗?风缱雪想了想,自己唯一一回被师父关禁室,师兄们何止是送来七碟子八碗,还有一张铺满柔软毛皮的大床。
谢刃捡了几个包子,催促:“快点回去。”
风缱雪收拾好食盒,离开前不忘提醒,明日记得准时来上课。
谢刃一听就叫苦:“可我都跪一夜了。”
风缱雪默默和他对视。
想起那张十二万三千玉币的绝世神床,谢刃立刻举手保证:“好,我准时,我一定准时。”
第19章
第二天清晨,谢刃果然准时前往学堂上课,他被罚跪一夜,实在困倦极了,摇摇晃晃往下一坐,只双眼无神盯着竹业虚,至于讲的内容是什么,半个字都没入耳。
璃焕奇怪地问:“你怎么不回去睡?”
谢刃有气无力,伸手往隔壁一指。
璃焕压低声音:“你一共烧了人家多少钱啊,真要卖身不成,不如我先给你借点?”
谢刃将袖中揣着的账单拍给他。
璃焕打开一看,面色一肃:“算了,我突然觉得你睡不睡的也不是那么重要。”
谢刃撑着脑袋展开畅想:“你说有没有可能,哪个铸币师突然发狂,非要送给我整山整山的玉币,我若拒绝,他就寻死?”
璃焕满脸同情,你继续做梦,我要去看书了。
在巨债的压迫下,谢刃很规矩地坐了一整天,只在晚上呵欠连天地问了一句:“我能先睡会儿吗?就半个时辰,等你要修习的时候,再叫醒我。”
风缱雪点头:“好。”
谢刃如释重负,连脸都懒得洗,往床上一倒就睡得昏天黑地。隔壁被毁的卧房尚未修葺好,所以两人还是住在同一间的,风缱雪替他放下床帐,自己回桌边静心打坐,窗外轻风吹着,罩中灯火跳着,空气里也漫开花香,学府的夜色总是静谧,比起别处来,多了几分说不清的祥和美好。
谢刃这一觉睡得很熟,连大雪孤城的梦都没了,枕间残余的梨花香沁进梦里,带出一片春日芳菲林。他惬意地伸了个懒腰,睁眼看了会儿床帐外的小团烛光,以及桌边那个白色的人影……人影?!
风缱雪听到动静:“你醒了。”
“你一直坐在那里吗?”谢刃跳下床,惊愕地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寅时。”
寅时。谢刃回忆了一下,自己睡着时差不多戌时末,所以他整整在桌边坐了三个多时辰?
风缱雪道:“过来看书。”
“你怎么也不早点叫我。”谢刃坐在他对面,“万一我一觉睡到大天亮,你岂不是要枯坐一夜。”
“不算枯坐,我这样也能睡。”风缱雪替他倒了一盏茶,又将《静心悟道经》翻开第一页。
谢刃睡得正渴,一口气饮尽杯中茶,酸酸涩涩加了梅子,倒很醒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