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界的矿物也好,残骸也好,何罗的傀儡也好,牵扯都太大了,”诸一梦摇头叹息,“它的恐怖作用,不亚于当年的电力革命,在习惯过更方便,更快捷的生活后,你觉得有多少人能回到原始的日子?”
诸一梦打开窗户,远处的天空上,正有一群少年少女嬉笑着踩着飞板,在空中纵横,然后一个漂亮的空翻,停在空中信号灯的红灯前,他们的飞板上涂着五颜六色的涂装,还有人在等待时在别人的头上翻过去。
“远的不说,超导体的磁悬浮交通已经深入人心,学会飞行的人,要怎么回到地面?”诸一梦淡漠地抬了下眼皮,“还有那些已经感染了的人,要怎么治疗,让他们知道自己会渐渐失去自我吗?”
阿星轻叹一声:“所以,人类能接受命运强制安排的末日,却不是接受来自他人警告与善意提醒,哪怕这会带来末日……不得不说,很讽刺啊。”
“所以,我们已经开始了殖民计划,会有飞船去火星或者月球建造生存中心,那里会带着没有感染过的人类胚胎,由机器人去建造一个纯洁的人类世界,”诸一梦平静地告诉他计划,“这样,地球上的人类也好,动物也罢,就这样接受现实吧,当然,母星上的人类会继续繁育,至于能活多久,未来如何,都不是我们所能左右的了。”
“姑姑,”阿星语调里多了一些困惑,“你,并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
“因为已经找不出更好的办法,”诸一梦有些厌烦地道,“只要雾界存在,感染就不可避免,只要何罗还有意识,他就能生出源源不断的天灾,你又站在他的一方,这样的情况,我已经想放弃了。”
当阿星说他爱上何罗时,她就已经明白,他一手带大的孩子,已经不是人类了。
就像毛虫蜕变成蝴蝶,腐草化为流萤,曾经的记忆与认知都被扭转,他们已经非我族类,和人类的利益不再一致,这样情况,又有什么可说呢?
阿星当然也明白这一点,于是他没有再开口,便告辞离去。
诸一梦看着他离开,却没有再相送。
身边的猫猫虫目睹着这一场争执,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困惑,它能听懂每一个字,但这些字合在一起,就不懂是在吵什么。
人类真是太复杂了。
……
接下来的日子,平淡得像水一般,人类世界暗流涌动,信奉何罗的教派也越发壮大。
科技在天灾的这种唯心的外挂下,奇异地找到绕过材料天坑的办法,拥有了更准确的测量仪器,开始观测围观世界的时空结构。
人类的基础理论已经停滞太久,人们都相信,宇宙没有高低之分,如果能更加了解我们星球宇宙的本质,未必不能进化到与雾界生灵一战的地步。
在这种情况下,科技的发展几乎每年都有巨大的改变,人们从先前的目不暇接到后来的习以为常,甚至还有人提议把末日开始的时间列为人类的新纪元,因为从这一刻开始,人类进入了新的时代……
何罗对此无话可说,他在阿星的安抚下走出了自我厌弃,被爱情充能后,开始思考解决的办法。
而解决问题最基本的,就是要了解问题,所以,他开始观察那些被天灾感染的人类,究竟会有什么变化。
为此,他又重新捏了一张皮,拉着阿星,在乡下小镇开了一家托儿所,每天观察记录。
然后还真看出了一点东西。
最简单的一点,就是开始对一种颜色有好感——何罗触手外表的那种诡异猩红,凡是看到这种颜色,就会引发人们的狂热追捧,所以,这种颜色已经被政府严厉禁止了。
然后就是崇拜何罗,认为诡异的东西有一种特别之美。
再然后就开始疯狂,对天灾崇拜,想要进化,想要更多的天灾残骸。
再再然后就是想和何罗融为一体,成为它的一部分,并把这个当成无上容光。
再再再然后就会失去自我,成为何罗的一部分,这个过程是非常唯心的,如果意志强烈、非常自我的人可以抵抗很长时间,但如果是那种自我意识薄弱,喜欢随大流的人,就会沦陷的非常快。
目前的人们绝大多数都在第一阶段,他们目光会本能的追逐红色,以至于现在红色的事物大行其道。
至于后面的阶段,都是阿星提供的上周目经验。
而且据阿星观察,这种情况并不是不可逆的——梦境世界有净化这种精神污染的效果,或者说,正是梦境世界的存在,让人类世界发生的精神感染大大减缓了,还没有失控。
何罗对此欣喜不已,同时也有些困惑,梦境天灾这个东西那么好用,上周目没有过吗?这不像自己的风格啊。
阿星叹息了一声,平静地告诉何罗,上周目是有过的,而且是被上周目的何罗用来欺骗他,构筑梦中复活的人类世界,他在那里生活了几千年,所以特别熟悉,只是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随便都可以控制开花结果了。
何罗一边声讨上个自己不干人事,是个天灾本灾了,一边向阿星表示这些旧帐我是不认的,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阿星于是笑笑,不再提这事。
何罗发觉了抵抗的感染的办法,非常满意,为此,他伸了一个触手在梦境里,一心二用,在那里全天不停歇地弹奏自己的曲子,在拥有了更多簇拥的同时,还大大的延缓了感染发生。
按阿星的推断,如果这种办法继续下去,那么感染的晚期症状可以延缓到六十至一百年——如果真的这样,那和没有感染,也没什么区别了。
这样,问题就算是解决了吧?
何罗感觉心中放下了大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