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尔维德给人最直观的不同就是路——平坦畅通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跑错了地方的崭新道路,每隔一段距离都立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xxx前方直行】之类的提示,岔路口还会有每个方向通往哪里的标志,清晰明了地指明方向。
戴夫真的差点以为自己走错路跑到了别的地方,就连他的马都好像不太习惯维尔维德的新道路,这边踩踩那边踩踩,发出几声茫然的“咴咴”声音。
可与此同时挂在路牌上“欢迎来到维尔维德”几个大字,明明白白地告诉每个怀疑自己的人他们没有走错,只是维尔维德在这个没有外人来的冬天做了一些小小的工作罢了。
嗯,只是“小小的”工作。
戴夫骑马沿顺着木牌指示的方向往穆恩山脉行进,他注意到沿途木牌上标识的目的地不止有穆恩山脉的入山口,还有诸如“诺伯庄园”、“罗勒斯庄园”这样的贵族庄园——庄园名称后面还跟着家徽,用以象征贵族的地位。
此外还有郡政府、雇佣兵工会、冒险者工会等等功能性组织的办公大厅所在地,以及路边餐摊、露营地这类提供给他们这些旅行者的设施,甚至还包括有【前方魔兽森林】的标牌,提示实力不济的冒险者或行商绕路而行,避免被魔兽袭击。
这样即使是第一次来维尔维德的外地人,也不会找不着路分不清楚方向,迷失在这块七拐八绕森林挡道的土地上了。
而且以戴夫来了这么多次对维尔维德的印象,他很快就注意到主干道上的魔兽几乎被清理干净了,森林里安安静静只有没杀伤力的鹿和兔子蹦跶,鸟雀在树上唧唧啾啾,阳光穿过新生的嫩叶洒落一地暖色,林间拂过的风温暖和煦,但隐隐地,戴夫仿佛还能嗅到风里残留的血味。
他能想象到,那肯定是一场声势浩大充满血腥味的清缴。
当晚戴夫睡在了露营地,露营地很明显是新开辟出来的,和一路上看到的两家路边餐摊一样。
现在正是春耕的时候,主要劳动力都忙着在田地里干活,露营地和路边餐摊上跑前跑后忙碌着的只有几个女人和孩子,女人在灶前煮汤和热面包,孩子则端盘子端碗地上菜和收拾,餐摊的价格不高,味道马马虎虎填饱肚子足够了,露营地简陋了些却也备足了柴火,多花几个碎角还能跟营地里的孩子买杯热麦酒,咕嘟嘟一杯闷下去,晚上能睡个好觉。
为了避免醉酒闹事,麦酒里都兑了水,寡淡得只能当个饮料喝,戴夫也看见有蛮横的同行见摊子上都是些女人小孩就上去无理取闹地歪缠,但不等他动手,就立刻就被几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霍尔族姑娘扭着胳膊丢了出去。
霍尔族的姑娘!
戴夫在看到银发编起的长辫子时激动了一下,下一秒他就认出那里面没有他心心念念的那位——这几个姑娘看着都还十分年轻,只有十几岁的样子,为首的那个嗓音清亮,说话得像个小喇叭,插着腰叭叭叭地对着被她丢出去的家伙一通输出。
然后这些闹事的人会被带到附近几个露营地共用的临时法庭,法治部门的官员在那里专门负责审理这种闹事的纠纷。维尔维德的监狱关不下太多犯人,但凡闹事的统一罚款赔偿,要是闹出了流血事件那另当别论。
外面的冒险者这么大量地涌进来,给维尔维德的治安造成了很大的困扰。诚然绝大多数还是戴夫这样守规矩的家伙,也免不了有那么一些想要在冒险者身上找机会发财的家伙,和仗着自己有点实力就望天上飘的蠢货。
所以郡政府的治安官这些日子都是全员出勤,可维尔维德最大的问题在于地广人稀,治安官光是巡逻都人手不太够,很难抽出额外的人来维持露营地这些区域的秩序。
霍尔族的姑娘们就是在这种前提下被郡政府雇佣来的。
不同于通过雇佣兵工会的那种“雇佣”,郡政府和这些姑娘签订的是正正经经的临时劳工雇佣契约,换成个更现代的说法,就是所谓的政府临时工了。
除了在这里维持秩序,那些姑娘还有的在郡政府的办公大厅帮忙整理文件,或者去筹备中的工厂里面帮忙。
反正霍尔族没什么田地,即使与郡政府达成了开荒的协议要派出不少人手去开垦荒地,也还是有不少人留守在村子里无所事事,不如出来给领主老爷打工。眼下大量外来人员涌入,光是人员登记都叫郡政府的文书们忙到昏天黑地。
尤其路西恩在跟下属们讨论如何应对这波春狩季吸引来的人潮时,突然意识到那些姑娘不光有一定的武力值,她们还能读会写,以及作为雇佣兵的必备技能,算数技能基本在线。
霍尔族大概是整个大陆唯一不分男女都普及了基础教育的民族,他们内部没有差距太大的阶级划分,又人均天赋者,天赋优秀的女孩子一样能出任务上战场,因而知识不作为身份区别的象征而是对抗外界压力的武器,为了保证下一代行走在外不会被狡诈的外人欺骗,霍尔族在教育幼崽这件事上毫不藏私。
不算很系统成体系的基础教育,但普及率和教育水平都走在大陆前列。
所以伊西一个孤儿在独立之前学会了绝大多数常用字,能够熟练地进行钱币的换算和在市集上跟人讨价还价,如果他不是异族的话,这个文化水平足够在某些小城市里谋得一份低级文书的工作了。
而至于帝国的平均文化水平嘛……
要是不把贵族和商人算进去……总之路西恩依稀记得,安达西大法师自己承认过,在他得到贵族资助真正走上法师道路之前,也就会写个自己的名字和一二三四。
所以平民的文化水平,差不多也就是自己的名字和一二三四的水平。
不过要搞教育普及路西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越是如此,就越是显得把能读会写还会算数的霍尔族姑娘们留在村子里是对资源多么大的浪费,这年头雇个机灵识字的伙计还得一周一两个银币呢,那些姑娘们的价格最多只有一半。
路西恩痛心疾首,活像谁从领主老爷的口袋里偷走了金币。
领主老爷在送岁节后的会议上提出了自己意见,至于劳伦斯是怎么跟霍尔族商谈,又是怎么说服那些老顽固的霍尔族长老们放人给他干活,那就不是路西恩要去考虑的事情了。
他只在意劳伦斯这桩活计干得不错,有了那些姑娘(以及个别霍尔族小伙子)补充人手,原本在外面涌入的人口和春耕压力下捉襟见肘的劳动力充裕了许多,相应他的系统数值各个方面都跟着上涨,原本在送岁节后跟着商业值下落了一截的城市建设度也涨了起来,可喜可贺地到了一个令路西恩通体舒畅的位置。
“我这些天感觉好多啦。”路西恩对定期来给他检查身体的医师说道,脸上挂着愉快的笑。对正常人而言他现在的状态还需要被归类为“虚弱”,可路西恩都已经好多年没有体会过这种近乎于“好起来”的感觉了。
没有哪里在疼,呼吸也很顺畅,肺里的杂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前段日子因为商业值掉落而小病一场也没有留下太多后遗症,只是身体还有点乏力不太能提得起精神。
把他气血掏空到躺在床上起不来的那叫后遗症,这种虚弱程度路西恩个人认为是他身体自己的锅,不能归咎到受凉生病之类的原因上。
医师也认可了路西恩的意见。
“我该恭喜您的。”医师照料路西恩的时间不长,但路西恩这身体三天两头地要跟他打照面,看到他切实好起来也发自内心地感觉高兴,“光明照耀着您,这块土地也护佑着您,一切都像是春日萌芽,生命随之旺盛。”
好起来那是他要去光明神前赞颂一番的大好事,他们这些医师最怕遇到路西恩这种病人,身体差得不知道啥时候一命呜呼,偏偏地位又高,叫他们必须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时刻提防这位怎么不顺心,就把治不好他的医师给拖出去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