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因为二婶没给你生儿子吗?生儿子又不是女人能决定的。再说你要想生儿子,换个工作就是了。”那时候邵仲言已经有了一个女儿,而以他的身份是不能生二胎的,也许正是因为这一点……
邵景行不愿意去想邵伯言究竟知不知道这件事,那有点太恶心了。总之在这个家里,他也只对婶婶和堂姐还有几分亲近之心,可是想想他的身份,又觉得没法面对他们,只好去跟狐朋狗友厮混了。横竖那些人家里也少不了龌龊事,大家都差不多,谁也别笑话谁。
“所以你那会儿学习成绩……”邵仲言现在才想明白,为什么原本成绩很不错的侄子兼儿子会突然一落千丈,从此变成一个只想吃喝玩乐的纨绔。
邵景行没说话。他不知道他这名字是谁给取的,景行景行,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真是很美好的期许呢。只可惜这么好的名字给他是白糟塌了,像他这样的人,大概根本就不应该活着吧,所以,老天爷这不就来收他了吗?
“景行——”饶是邵仲言能言善辩,现在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半天才有些嗑巴地说,“那你也不能……你这,你自己怎么办?”
我都要死了呢。邵景行默默地想,不吭声。邵仲言知道了他转让股份和捐财产,可显然还不知道他已经得了绝症,这么看来,他这个儿子跟碧城集团的财产比起来……还是呵呵吧。
邵仲言看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也十分头痛。他今天本来是怒气冲冲要狠骂邵景行一顿的,还想看看有没有办法让他撤回文件——虽然说起来从邵景行签字开始这事儿就已经定下来了,但其实操作上——如果邵景行本人愿意的话,也还是有可操作的空间的……
但现在看来,邵景行是不可能同意这件事了。要是换了以前他可以软硬兼施,但现在……突然之间被掀出他自以为成功隐瞒了二十多年的秘密,就算邵仲言精通厚黑学,也觉得一时有点难以面对邵景行了。
邵景行面无表情地看着邵仲言又说了几句关心他的话,才有些狼狈地找了个借口离开,心里既觉得有点痛快,又觉得特别没意思。他往后一瘫,把自己平铺在床上,正打算就这么大脑放空地呆一会儿,忽然噌地一下又坐了起来——他感觉到霍青了!
霍青来了!而且邵景行能感觉得到,离得很近了!他的两条腿顿时就有些不听使唤,自己蹦跶着就想下床往外迎。
哎这到底什么毛病?邵景行拉起袖子看看手腕。那颗红痣看起来颜色浅了一些,但还是挺明显的。而且就这会儿,他能感觉到这颗痣有点发热,仿佛它也在欢呼雀跃想迎接霍青到来似的。
幸好在他的两条腿自作主张之前,霍青已经推开病房门,走了进来。
“哎,你——”邵景行觉得自己有好多问题想问。比如说那天霍青有没有受伤;他最后是怎么从那片森林里出来的;两个孩子究竟是得了什么病等等等等……
但是到了最后,所有这些问题挤在一起,居然给他挤出来一句感叹:“你真是很帅啊……”
这TM说的都是些啥!邵景行自己都觉得脸红。当然他说的是事实,要怪就怪霍青长得太好了!
邵景行不是没见过美人。以他的身份,要接触各色美人再容易不过了,不说万花丛中过,那也至少是看过一个大花园的。但是,霍青和那些人都不一样。
其实霍青今天穿的就是简单的迷彩长裤和T恤,以他的年纪和相貌,看起来倒像是做品牌广告的模特。但邵景行还不瞎,虽然霍青现在两手空空,但他身上那种刀锋一样的锐气,是模特和明星们无论怎么拗造型都做不出来的,就像淘宝的精致周边跟见过血的军用匕首的差别,乍看不大,细看就完全是两种东西了。
邵景行看得有点挪不开眼睛。说真的,那天在森林里,霍青虽不说跟他一样灰头土脸,但也是跟蜘蛛搏过命的,颜值还要打上三分折扣,不过被英雄光环又加成了。今天他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这都用不着英雄光环,整个人就blingbling的了。
霍青对他眼里冒的贼光显然又理解错了,站在病房中间对他点了点头:“应该早点过来,但找门花了点时间,我又先去看了看两个孩子,所以来晚了。”
邵景行脑袋里顿时又有一串问题挤成一团,挤得他又呆滞了几秒钟才问:“孩子们究竟是怎么回事?医生说他们是被歹徒喂了掺药的食物,中毒了……”这显然不是事实啊。两个孩子刚进森林的时候还是活蹦乱跳的,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昏迷不醒,要说中毒——只有吃了那个兔子鹅的肉之后……
想到这个邵景行就觉得很不安。虽然霍青说过不是那肉的事,而他自己吃了也没事,但……总之没找到原因,他还是有点忐忑啊,万一孩子们对兔子肉或者鹅肉过敏呢?哎哟那个东西究竟是兔子还是鹅啊?最重要的是——究竟严不严重,能不能治好啊!
“可以治。”霍青明确地回答了他,“不过要用特殊药物,我刚才已经送过去了。他们是被山海之力污染,如果恢复顺利的话不会有大问题。”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邵景行松了口气,这才反应过来霍青又说了一个他听不明白的词儿,“山海之力?”听说过核污染重金属污染以及什么什么别的污染的,这山海之力污染又是什么?
“知道《山海经》吧?”霍青说这话的时候往邵景行脸上看了一眼,眼神明显在说“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邵景行郁闷地说:“这个我知道。”虽然没看过原版书。其实这种“课外书”按理说应该是他喜欢的,但那玩艺儿全是文言,看不懂啊。
霍青沉默了几秒钟才说:“难怪你不知道‘讹兽’。”原来是根本没看过。
邵景行顿时又感觉到了小学生没写作业的心虚,讪讪地说:“那,那鹅兽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是‘讹’,讹诈、讹骗之意。”霍青只能解释,“《神异经》中说,西南荒中出讹兽,其状若菟,人面能言,常欺人,言东而西,言恶而善。其肉美,食之言不真。一名诞。”
一枚蛋?要不然叫鹅兽呢,果然是卵生的。
邵景行一面吐槽,一面有点费力地去理解霍青的话。《神异经》他好像是听说过的,但这都是文言,霍青背得那么利索,他听都听不过来啊。
霍青看他两眼要转蚊香的样子,只能再解释:“就是说讹兽长得像兔子,生有一张人脸,可以说人话,但不说真话。它的肉很美味,但吃了之后就会像它一样说谎。”他说着,又看了邵景行一眼,“你当时没看见它的脸吗?”
邵景行丧气地说:“那玩艺儿当时在草丛里乱蹿,我以为是蛇,搬了块石头扔过去,没想到正好把脑袋给它砸烂了……”要是当时看见一只兔子长了张像人一样的脸,他肯定不敢吃啊。谁知道偏偏就那么巧——说起来,当时他居然能把那么大一块石头扔出那么远还那么准,也真是超水平发挥了。
第6章山海纪元
这么想着,邵景行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两只手。他是娇生惯养的,要不是喜欢烹饪,真可算得上十指不沾阳春水。但是这次密林一游之后,连坐在这儿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变化,还有……
“这个,这个痣——”邵景行忽然看见自己手腕上的红痣,顿时就忘记了身体变化的事,思想又溜号了,“就是——你说的那个叫什么血?”
霍青似乎微微叹了口气,但还是回答:“《搜神记》有记载,南方有虫名青蚨,似蝉而稍大——”他看看邵景行,适时地换了大白话,“青蚨会在草叶上产卵,有人取走它的卵,青蚨就会感应到,无论离得多远都能找到。有人用母青蚨与子青蚨的血分别涂在铜钱上,只要留着其中一方,那么另一方即使被花用出去,也还会自己飞回来。这正是利用了青蚨子母之间的感应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