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这样下去,就算他能活下来,他的四肢也要废了。
无论如何,他得先想办法活下来。
可那位黑巫师似乎真的走了,而无论是他来还是他走,汉斯都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就像幽灵一样。
在疼痛与饥饿中,一个人被关在狭小空间中等待死亡,相比这是最可怕的死法,汉斯绝不愿意接受,他一边大叫求饶一边撞击着门板,可能是过了几分钟,但在汉斯的感受中就好像过了一小时,门突然动了动。
在他愣神间,门从外部被打开,那个男孩却不在,打开门的是黑影,它攀附在走廊上,组成让人头晕目眩的花纹。
汉斯咽了咽口水,触手般的黑影突然伸长,仿佛最锋利的刀一样切开捆着他的尼龙绳,然后似乎想捆着他双脚拖行,他一个激灵,立刻蹦起来,手脚并用地扶着墙向前:“我自己走……我自己走……”
整艘船都莫名地安静,黑影引着他向上,一路上不见一个人,空气中还有似有似无的焦糊味。
其他人都去哪里了?就算他们都死了,那尸体呢?
汉斯眉头越皱越紧,可脚下的步子反而变快了,在看到江淮的瞬间,他几乎是奔跑了起来,然后,他踉跄两步,扑倒在江淮面前:“我、我可能知道我们走私的是什么……”
说着“可能”是因为他也不能肯定,汉斯一直谨小慎微,即使有时候潜意识觉得哪里不对,也催眠自己装作不知道,但在死亡威胁面前,他撑不住了,说得这么磕磕碰碰,是因为他不确定“神通广大”的巫师会不会连他从没说出口过的推断也能读出来。
面前的男孩略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说。
然而男孩的视线落在别处,似乎根本没有在意他要说什么。
汉斯嗫嚅着讲了一个故事。
是关于客人失踪的故事:然而这失踪事件按理说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因为这些客人是下船之后才失踪的,失踪的频率并不太高,汉斯是偶然从客人的交谈中得知的,但那些客人们似乎是把这件事当成一件“传闻”或者“趣事”来说,毕竟下船之后失踪的,失踪人士中有的已经到另一个城市了。
让汉斯心神不宁的是,他发现,这些失踪的人或多或少都在船上和船长交谈过,有时候是偶遇然后便站在一起闲谈,有时候是船长特地去找他们说话,他们还交换了联系方式,但船长并不是和所有人都交换联系方式的。
他联想到了猎人在狩猎之前对猎物预先标记的行为,但这样的怀疑太莫名其妙了,如果不是后来又发生了一件事,他大约会淡忘这奇怪的怀疑。
他们在海上救了遭遇海难的男人。
而直到这个人消失,汉斯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也没有彻底看清楚他的长相……因为他是在夜晚被救上来的。
没有其他人知道他们救了一个人,可能是因为那位不幸的客人深居浅出吧。
汉斯与他的第二次意外见面依旧是在深夜,船只别的地方分明灯火通明,但他就是把自己藏在黑暗中,汉斯这次看到了对方的下半张脸,而对方的上半张脸被阴影遮挡着,看不清晰,似乎是注意到了汉斯的靠近,他转过头,对他露出一个咧开嘴的笑容。
那是一个……堪称恐怖的笑容!
汉斯只记得自己跌跌撞撞回到了房间,对那个笑记得不太清晰,可当初的感触却分外深刻,仿佛刻在了灵魂里。
他面色苍白地说:“我感觉,我当时感觉,就好像被标记的猎物一样。”然后,汉斯再也没有见过他。
江淮冷冷地看着他:“你们是在什么时候把人救上来的?”
汉斯愣愣抬头:“一月一日?是2020年的……一月一日!对,就是这一天!”
他在江淮瞳孔中看到了自己苍白的面孔,然后,他听到,男孩说:“那就是昨天。”
昨天?
不可能!
他分明觉得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了,已经久到可以靠着时间淡忘那件事了,已经可以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了……为什么是昨天,怎么可能是昨天?
可如果按照他的记忆,昨天救了人,今天晚上,就会在甲板上遇到对方。
但看看周围吧,整艘船上只有两个活人了。
只有……两个活人了?
“可能是你记错了,”面前的男孩垂着头看他,依旧是那副不近人情的模样,但说出来的话却是汉斯的特赦令,“但是否要解决你对我来说根本无所谓。”
汉斯的心怦怦跳了起来,那点胡思乱想早就不知道丢掉哪里去了。
但男孩再次闭上了嘴,似乎没有后文了,汉斯双眼不安地乱眨,只能抛出自己不太靠谱的揣测:“是关于走私物的……我猜测……我只是猜测……”
船只走私的是人体器官,而且,人体器官最好的保鲜方式是让它们安好地待在人类的身体里。
至于底层的夹层中有什么并不重要,那只是个幌子罢了,毕竟他们的走私行为早晚会被发现,为了藏住更大的秘密,夹层可以暴露出来。
这次面前这个危险分子的态度似乎稍微好了一点,他丢给汉斯一点食物,然后把他丢进了空房间上锁,甚至用那触手般的阴影威胁他“我在看着你”,要求汉斯别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