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车慢下来,在巷口彻底熄火,梁承把车停在墙边,勾着车钥匙和头盔缓缓地走回去。
几十米的昏暗走完,到小楼一侧,梁承不禁站住,小小的门庭里,一盏白炽灯亮得晃人眼睛。
灯下门前,乔苑林坐在小板凳上,疲倦,苍白,执着,膝头平摊着翻掉页的法语单词本。
乔苑林在寂静里等过医院加班的乔文渊,也等过电视台赶稿的林成碧,耐心锻炼得和黑夜一样长。
梁承看了他一会儿,走过去蹲下身,与他平视。
离近才看清,乔苑林裸露的皮肤上叮了许多蚊子包,眼尾也有一颗,他痒,粗暴地抓了几下。
梁承制住他的手,没用力,说:“你是不是有病?”
乔苑林翻过一页书,嘴硬道:“我不是在等你,是为了准备法语考试。”
梁承说:“噢。”
乔苑林蹙起眉毛,不幽怨,流露出的是一份不被在意的窘涩。忽然,梁承伸出手,虚悬地罩住他的脸。
那只手掌很大,很冷,乔苑林放弃从指缝中窥视,眼皮一抖合住了。
他闷声道:“你干什么?”
梁承第一次主动提三年前,说:“记不记得那天我救你,先这样呼了你一把。”
乔苑林记得,他当时痛苦地眯着眼睛,有一个人跑过来,用一样温度的手掌盖住他的脸,然后他闭上眼睛什么都看不到了。
梁承遮着那目光,说:“我不想让你看见我。”
乔苑林问:“为什么?”
梁承放下手,指尖滑过乔苑林眼尾的蚊子包,他站起来,打个不耐烦的哈欠,说:“困了,上楼睡觉。”
乔苑林顷刻间心绪如麻,全堵在胸口,追喊道:“梁承,你到底有多少秘密?!”
天快亮了,屋内是灰调的水墨色。
对面房门嘭的一关,带着不小的气性,梁承捏着衣领一顿,安静后换下衣服搭在椅背上。
桌面维持着昨天下午的状态,他拿起录音笔,借稀薄的光按下播放键,修好后存储的第一句录音跳进耳朵里——
“梁承哥,我下课了!”
梁承困乏的身体续上一点精神,从工具盒里拾了支螺丝刀。
早霞朦胧,星星隐没,梁承走到阳台,将挂在墙面上的梯子拧紧了。
第25章
那一晚之后,乔苑林把补习班的课约满,在外面逗留一整天才回家。
他关心梁承,也明白无权让梁承接受他的关心,所以郁闷之外,只能独自缓一缓受伤的自尊。
梁承感觉得到乔苑林在躲他,有一次他去洗手间,对方趁他不在进卧室找书,他便装聋作哑地多等了几分钟。
周五晚上,乔苑林洗完澡趴在床上,今天是文化节的最后一天,举行庆祝派对,朋友圈被同学们刷屏了。
他点了一通赞,然后塞上耳机做一套听力综合。
空气潮闷,没响雷,起了阵风便飘飘洒洒地落下雨点。
梁承去阳台收衣服,他只有一两件,大多是乔苑林的,一并收下后返回卧室外,敲了敲门。
门缝透出一线灯光,他知道乔苑林没睡,又敲了两下,始终没动静,本着“事不过三”的原则,他把衣服拿回了自己房间。
平海的雨一向温和,且绵长,飘了一夜在清晨才停。卷子对折放在床头,乔苑林昨晚写完滚半圈躺平,握着笔就睡着了。
屋檐坠落的水滴砸在窗户上,很吵,他醒过来,伸手寻摸枕边的手机。
有一条未读,田宇发的:苑神,我们今天回平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