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平生忍着眼泪摇了摇头。那些已经刻在墓碑上的名字,一旦说出口,心中的酸楚便会决堤。不光他想起已故的同僚会难受,陈飞也一样,而且越是在这种欢声笑语的时刻,越容易让他们回想起过去的种种。往日的欢乐已随逝者而去,他们这些活着的人只能靠着日复一日的忙碌来埋藏记忆。
陈飞不多问,只是抱了抱他的肩膀,叮嘱道:“孩子们都在呢,别勾起他们的伤心事。”
曹媛和欧健是烈士子女,罗家楠的爷爷罗明哲死在工作岗位上,不管赵平生哭哪个都能让孩子们跟着掉眼泪。
“知道,我能控制的住。”赵平生抹了把脸,“我去洗个脸,你先回屋吧。”
拍了把赵平生的后背以示安慰,陈飞转身回办公室。他前脚进去,夏勇辉后脚也进来了,客气了一声“陈队,祝你生日快乐”后端起盒白饭,在外面的公共办公区找了个角落默默坐下。里间有说有笑,外间清冷寂静。罗家楠看夏勇辉菜都没夹就出去了,伸筷子打了下欧健的手,夹起对方图谋的那块口水鸡走到外面,放进夏勇辉的饭盒里。
祖籍四川,应该能吃辣吧?他琢磨着。
饭盒里多了块鸡肉,夏勇辉一愣,抬头看着罗家楠,硬挤出点笑模样:“谢谢,我其实……不太饿。”
“人是铁饭是钢,遇上天大的事儿也得好好吃饭。”罗家楠拽过把转椅坐下,捧着饭盒边吃边劝,“高仁刚跟我说你和对象闹矛盾了,没事儿,有什么话说开了就行,别总揣心里头,容易闹病。”
反正依他的性格,打从知道夏勇辉喜欢过自己,就总希望对方能获得幸福。虽然有点咸吃萝卜淡操心那意思,不过看着夏勇辉开开心心的,他能少点内疚感。再说他一直觉着夏勇辉这人挺好的,要不当初也不能一门心思想交这个朋友,而作为朋友,在对方情绪低落的时候理应给予安慰。
听出罗家楠的好意,夏勇辉心存感激却无法直言,只能低声说:“我没事,你快去吃饭吧,要不祈老师该——”
话还没说完,手机在兜里震起。他掏出来一看是韩承业打来的,立刻放下饭盒起身往办公室外面走去,边走边接起电话。然而没等他出声,听筒里便传来了韩承业带有怒意的要求——
“夏勇辉,你给我出来!马上!”
夏勇辉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试探道:“你在哪?”
那边有点压不住气了,干脆吼了起来:“在你们单位门口!”
夏勇辉跑到大厅往门口看去,果然,熟悉的身影正立在武警执勤岗边,看样子是被拦在外面无法进入。犹豫片刻,他按断通讯走出大厅,强压着心头的疑惑迎上前:“你怎么来了?我还在加——诶!”
他被韩承业拽着胳膊拖到人行道上,一股子蛮劲儿,让他深刻的认识到对方有多生气。
给他拖到稍稍远离执勤岗的位置,韩承业低声质问道:“你下午去医院,到底是想干嘛?”
心脏忽悠提起,夏勇辉迟疑了一下说:“去看——”
“看我?那你拍什么值班表啊?”韩承业毫不客气的拆穿他的谎言,同时将手机里拷下来的监控视频举到他眼前,“我刚下班就被保卫科叫过去了,问我是不是认识你,知不知道你在护士站里都干了什么!”
夏勇辉错愕的看着手机屏幕里的自己——四下张望,抓机会拍值班表,那做贼一样的行径被监控拍了个正着!果然侦查员不是谁都能干的,他居然忘了还有监控摄头的存在。
不等夏勇辉出声,韩承业情绪激动的指责道:“你查我是吧?夏勇辉,我真没想到!你是这么小心眼还这么有手段的一个人!我到底做了什么能让你跑去我单位让我颜面扫地!”
“你有什么怕查的么?”事已至此,夏勇辉决定不对自己的行为做出任何解释,而是将问题甩回给对方,“韩承业,你骗没骗过我,自己心里有数,值班表上写的清清楚楚,周六晚上你没值小夜。”
“——”
怒意陡然变成错愕,韩承业表情一怔,随即皱眉侧头凝思,片刻后解释道:“那晚临时换班了,我没去。”
“那你去哪了?”
“在家。”
“谁能证明?”
“我——”
越说越觉着不对劲,韩承业拧紧眉头,反问:“你是在审我?”
“我没那个权利,”夏勇辉叹息着,踩在脚下的影子一动不动,“……你觉着我这人心机重也小心眼也罢,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听你说清楚,你周六晚上到底在哪,干了什么。”
听出夏勇辉那完完全全是审讯嫌犯的语气,韩承业的眼中缓缓凝起丝失望。他退后两步,就那么定定的看着对方,急促起伏的胸腔渐渐平缓,最终无奈道:“有案子牵扯到我了是么?夏勇辉,我不管你怎么想我,可如果咱们两个之间连这点最基本的、对人格的信任都没有的话,还他妈谈什么未来?”
撂下话,他转身朝停在对街一直亮着双闪的车走去,坐进驾驶座后大力的撞上车门。目送那辆灰色的沃尔沃驶离视线,夏勇辉忽觉一道无形的重量沉甸甸的压上肩头,不得不蹲下身,曲臂紧紧抱住快要裂开的脑袋。
所有的一切都被站在办公楼大厅里的罗家楠看在眼中,尽管听不到他们说了些什么,但直觉告诉他,夏勇辉面临的问题不仅仅是情侣闹别扭那么简单。
沉思片刻,他大步朝夜幕之下的那抹白色背影走去。
TBC
第一百七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