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能活活把人气死的话,乍一听好像冷漠到了极点,但偏生又裹杂着遥远过往的气息,几乎是瞬间将两人重逢之后那无形的陌生与隔阂彻底击碎。
随着所有的伪装和试探都不在需要,靖千江勉强维持的理智也彻底绷不住了。
是,曲长负经常骗他,还骗的光明正大,理直气壮,连死……名副其实的,连死,都不悔改。
在他跳崖的那一日之前,还特意来跟自己说,西北有一股流寇出现,已成规模,令他忧心。
他一说忧心,自己就上钩,
当时靖千江二话没说,亲自带兵前去围剿,两人约好回来再见,然而人在路上,便听闻噩耗。
后来在那无数个因为思念而难眠的夜晚,靖千江会不断思量。
他当时将自己支开,是否因为察觉到了齐徽的异常,才会做此安排。如果这样的话,他为何又不设法脱身?
曲长负这样做,单纯是不希望自己插手他和齐徽两人之间的事,还是最终希望他能远离京城纷争?
“你对着我的每一个笑容,每一句话,都总是精心算计,让人分不清楚真假。你就是明明知道我每回都拿你没办法,才故意这样做!不就是想气我吗?想一次一次让我离你远远的?”
靖千江高声道:“我告诉你,不可能!”
他一把抓住曲长负的手腕,忍无可忍一般地说:“不管你怎样回避推搪,我最后都能找到你!你不把自己的命当命,没关系!反正要死咱们总是一起,那就好了!”
曲长负一开始还想把靖千江甩开,然而话听到后面,他的眉梢也渐渐聚拢,问道:“你果真也是——”
后面的话,曲长负没有说下去。
但接触到他的目光,靖千江骤然福至心灵,几乎是一瞬间便也意识到了对方想说什么。
他一时错愕,后面的话便断了。
曲长负转过头来,两人分别带来的手下都站在旁边,已经被这场面惊呆了。
双方的手按在兵器上,都是欲拔不拔的,分不清楚主人是在争执还是在叙旧。
曲长负挥了挥手道:“都下去罢,清点人数,休整片刻。”
靖千江道:“听他的。”
等到双方的人都退下去了,两人相对无言。
经过这么一打岔,什么情绪都下去了。
曲长负不想听靖千江再嚷嚷,想了想,在他开口之前,低头咳嗽几声。
靖千江果然一听他咳嗽就揪心,抬眸只见曲长负的脸色与唇色都是雪样的苍白,那一肚子的气,顿时连点火星子都溅不出来了。
他反手扯开领口的盘扣,将外衣脱下来折了折,往地上一丢。
靖千江深吸口气,声音还有点僵硬:“坐下歇一会,你刚才跑的太急,好歹也把气喘匀。”
曲长负确认道:“你果真是重生回来的?”
他能这么问,本身就等于自己先已经承认了。
论惊讶,靖千江要更多一些:“我实在没想到,你也是。”
心中的猜测终于变成了肯定,那么除了靖千江以外,想必齐徽谢九泉等人,一定也是相同的情况。
确认了这件事,曲长负的心情并不美丽。
他觉得自己简直没地方说理去。
他辛辛苦苦做任务,目的就是为了换得这么一次重生的机会,结果这帮人——怎么回事?
没做事就干占便宜?
不劳而获还是蹭了他的运气?
“……”曲长负一手抚额,叹气道,“万般皆是命,是我命苦。”
靖千江气还没消,一听他这么说,就忍不住道:“你——”
他想说谁让你不知道珍重自个,又想说曲公子,两辈子都栽你手里,我的命也很苦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