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里,有那大明白似的人,说道是叛王谢时舒虽已死,但是鲜卑王在边境所囤重兵却未撤,而且净土宗近年来在齐国卷土重来,也是鲜卑在背后扶持所致,意图让齐国内忧外患,以待时机。
我心道:看来想挑起一个君王的野心容易,想熄灭却没有那么简单。
若真是如此,谢明澜对我的恨只怕……唉……只怕恨不得食我的肉饮我的血,我此行更是没有一分可能性了。
越近京都府,我越发小心,改为夜间行路,生怕被熟人撞破,前功尽弃。
我不是怕被逮住,主要是齐国律法甚是拖沓,我若被州府逮住,他们估计要先遣人去京都府上报,像我这样的案情,多半还要带个钦差大人回来,再将我押解上京。
这一来一去怎么也要三五个月,我哪里有时间与他们耗?
还是我自投罗网,直接投到谢明澜面前快些。
这一日我已经到了京都府城外,近年来京都府实行宵禁,入夜便关了城门,我只得买通了个商队,乔装打扮了,随他们在黄昏时候进了城。
与他们分别后,我找了间客栈,焚香沐浴,抚着怀中长明灯,暗自向玉和祝祷了一番。
做完了这一切,已过了二更天,入了禁,长街静默,不闻一声。
我慢吞吞地步上街,向衙门行去,期望着快些撞见金吾卫。
他们与州府府兵不同,统军可直达天听,我今日束手就擒,明日上朝时,谢明澜也就知道了。
寂静的夜,脚步声和马蹄声在空旷的街头传得格外远。
我负着手,向长街尽头行去。
果不其然,行至转角,一队卫兵列队与我撞了个正着。
我刚想道“叛王谢时舒在此”,谁知,话还未说出一个字,只听马上一个军官惊呼了一声,随即大喝一声:“把这人堵上嘴绑起来!!”
我刚觉那人声音有些耳熟,就被冲将上来的兵士按到在地,七手八脚地堵了我的嘴。
我心中又是焦急,又是不解,挣扎地仰起头一看。
只见君兰那俏丽的小脸就这样再次出现在我面前了。
我很想问问他,怎么哪里都有你?
明明被五花大绑的是我,君兰却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口中胡乱道:“好哇,可找到你了,你,你欠了我钱还敢犯夜!终于撞到我手里了!”
我听得一头雾水,他却一口咬死我欠了他的钱,立马有谄媚的副官道:“既然是君大人的债户,不妨绑了送去府上发落?免得这人陷在府衙内,您也不方便讨要……”
君兰假意推辞了几次,也便就坡下驴,颔首称好,又许了来日请他们喝酒云云。
随后,他将我一把扔到他的马背上,跨马上来,与他那班兄弟道了别,打马而去。
依我看,君兰的日子过得不错,竟然都在京都府置下一套三进院的屋舍了。
我被他放在堂中的椅子上,蹙着眉缓着气——方才他的马鞍正好胳在我的腹上,饶是没吃什么东西,如今仍是头晕目眩外加想吐。
虽然我也有些分不清,想吐是因为胃的缘故,还是君兰的缘故。
君兰将我放下后,没有解开我的绳索,反倒是小跑着去将大门二门关上了,又仔细反锁了,这才返回来,解开我口中的塞布,端了一杯茶喂到我唇边,道:“殿下,你怎么会在此地?!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惊险,你当金吾卫里没有认识你的吗?若不是我反应得快,你早……”
我截口道:“就你多事,我本就要去找他们的,我有急事,等不到明早去衙门了!”
君兰顿时更为惊愕,道:“你疯啦?这是要作甚?”
我不耐道:“行行行,落在你手里也罢,算你造化,你现在带我去投案,到时谢明澜再给你记一功,包你这辈子高官厚禄泼天富贵——”
我将“再”字念的重了些,在心中又冷笑了一下,后半句未出口的是:只是登高必跌重,这富贵守不守得住,也要看你的造化了。
君兰这些日子在军中似乎长进颇多,他搔了搔耳朵,微笑道:“殿下,你也不必对我冷嘲热讽,我自幼长在勾栏瓦肆那等低贱地方,挨过的奚落还少么?你愿意说便说吧。”
我心中焦急,“啧”了一声,更是不耐,道:“你愿意听,我还没空与你磨牙,别啰嗦了,速去送我投案,我有要事见谢明澜。”
君兰一愣,道:“见陛下?”
不等我点头,他立刻道:“那不成,陛下恨你恨得要死,他连国师大人的遗骸都不放过,你去了能有好?”
我怔了怔,涩声道:“玉和……被他……”
君兰面露不忍之色,双手一捻,吹了一口气,道:“烧化了,挫骨扬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