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又是七月半,武馆四周阴气笼罩,日头刚落山,皇甫仁又开始坐立难安了,待在屋内感觉瘆得慌。
皇甫义想中元节鬼门大开,家里恐怕也不能安宁,命弟子去请个新道士来武馆做场法事。
去请道士的弟子名叫姜木中,心下暗叹:“梅龙县所有道士,几乎都来咱们武馆做过法,哪儿再找新的?”
向路人打听,有人对他说道:“附近胧月坊新开了一座拜月观,里面有道士、道姑。”
姜木中即刻往拜月观,这才把观主宋道士和妙云仙姑请来。
宋道士和妙云仙姑是同门师兄妹,一进武馆就知此乃凶地,更不多言,立即开坛作法。
武馆家人和弟子等见这两名道人以前没来过,都出来看他们有甚新花招。
法事只作得一会儿,但见一道道白影溘然出现在青石道上,齐齐飘进武馆大殿。
武馆弟子见状拔剑去追,然而追了半日,那青石道好像越来越长,眼见无数白影皆已进大殿,而他们仍在青石道上跑,怎么也走不到殿前。
宋道士知是鬼物作祟,让他们都退回来,自己作法驱散,便在此时,张恶虎就带着温玉福、孟莲蓬、菡萏、水芸、陈碧落闯进来了。
皇甫义请道士来家中作法,并未通知父亲,而皇甫锯是个酒鬼,既然是七月十四鬼节,不灌上十斤八斤黄汤庆祝,如何对得起鬼?赶巧老婆回娘家,他就躲在房中一个人喝酒,反正儿子也看不到,喝到半夜,醉醺醺倒头即睡。
待醒转时,听见外头传来道士作法之声,他立时想起以前花的冤枉钱,这才跑出来骂人,骂了半日,忽对宋道士道:“既然你指手划脚大半夜……我家的鬼是不是都已驱除了?”
宋道士道:“倘若如此轻易便能驱走,也无需一再请人作法事。”
皇甫锯叹道:“你们看,你们看……我就说这些道士……全都是……江湖郎中……钱也收了……把武馆也搞得乌烟瘴气了……结果还是没把鬼赶出去……你请他回来有甚用……”最后一句是对皇甫仁说的。
皇甫仁嫌他小气,不睬他。
皇甫义以前请过不少道士,虽然事后证明多是无能之辈,但初次上门,他们无一不信誓坦坦地拍胸脯保证“武馆从此无鬼”,这时宋道士的说法却与之前的道士有所不同,连忙问道:“道长,你如此说,是何用意?”
宋道士道:“适才贫道听馆主言道,过去也做过不少法事,却无甚用处。”
皇甫义道:“无用倒不见得,法事做完头几日,确实不再闹鬼,只是日子一久,鬼魂复又出来了。”
宋道士点头道:“这便是了,这座宅子阴气极重,普通法事难以驱走鬼怪。”说着拿起罗盘道:“你随我来。”
皇甫义立即跟在他身后。
众人见宋道士做完法事还有指示,都纷纷跟去,瞧他能说出甚子丑寅卯。
但见他领着众人出了武馆,指住正门东首墙边,那里贴着生有一株枯了半片的巨槐,宋道士道:“门前种槐,虽寓意生财致富,但槐树属阴,这株还枯萎一大半,更助滋生鬼气。这倒还罢了,偏生枯枝越过围墙,伸进院内,你们又不使人砍去,鬼自然沿着树爬上墙头,进到宅内。”
白映阳想起白夫人请进屋时,他和张绣元正是走一条槐木桥进屋,可适才随宋道士出来时,进门处却是平坦的青石道,未建有甚桥。他研习周易八卦,对风水也颇有了解,此刻听宋道士如此解说,心下暗道:“看来这道士有些见识。”
宋道士复走进门,指住庭院道:“常言道:前不栽桑,后不栽柳。可这院中种的都是柳树,还如此稠密,几不透风,柳能招魂,夜间才会看见鬼影在柳林中。”
武馆家人哗然,均觉这道士说有理,连问:“那该当如何处置?”
宋道士道:“适才贫道作法,已将屋内鬼怪暂时驱走,你们当将门前槐树枯萎的半片尽快砍去,不使枝丫伸进院中,鬼魂就爬不进来了。庭院的柳树太过茂盛,应当修剪清爽,另再种一些桃、杏之类能驱邪的树木。”
皇甫仁急道:“柳树会招鬼,不如都砍了去罢!”
宋道士笑道:“大可不必,武馆的柳树招鬼,皆因种植不当,不勤修剪,以致柳叶太过繁茂,树大招阴,这才聚拢鬼气,只要修剪清爽,柳枝亦是辟邪良器。”
皇甫锯怒道:“你在武馆指手划脚也就罢……现在还要砍树……待会是不是要拆房子?”
皇甫仁道:“爹爹,若能把鬼赶走,拆一两间房也没什么……”
皇甫锯大怒道:“他说是驱鬼……其实就是想要钱……一会砍树,一会种树……多说一句话,多收一份钱……你道我不知他心思么!”
宋道士听他说话无礼,心道:“无怪请那么多道士,作那么多法事,宅子还一直闹鬼,必是这馆主吝啬,不肯花钱,以前的道兄只作完法事便走,不教断根之法。”
皇甫锯又骂儿子道:“你这小子当真怕鬼……不用在家住……睡大街去……”
皇甫仁气得脸蛋通红,把弟弟往到前面道:“你跟他说!”
皇甫义虽排行第二,但办事稳重,会盟武馆上下闲杂事务多由他料理,颇有主见,皇甫锯很愿听次子的话,见他来到跟前,火气一下子消退许多,笑道:“义儿……你说怎么办?”
皇甫义笑道:“咱们搬进这座宅子,很少修剪柳树……”
皇甫锯皱眉道:“宅子后院的柳树比这儿还多一半,若都修剪,得要多少人手,咱们家又没几个家丁,又要花钱去外头请花匠……”
皇甫义笑道:“早晚都得修剪,否则这些柳枝肆意生长,把空地占满了,弟子们没处练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