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香抿着唇角点了点头,伸手接过封好的白色瓷瓶。
“你多注意些巧文,”嘉仪向后靠到软垫上,“这件事一定要做的滴水不漏才行……”
四爷府
转眼间,四阿哥封王已近半载,雍亲王府的各项日程也渐入轨道。只可惜,一味躲懒的苏大公公,终究没能实现将府内诸种杂事通通推给王府属官,自己尽情遨游商场的伟大梦想。
此时,苏伟正木着脸坐在东路二院的长廊下,院子中间站了一堆奴才。
纳穆图虽为王府长史,按理手握实权,掌府内一切事宜。可惜,四阿哥当初算计着康熙爷的心理,安了一票裙带党在王府属官当中。属官又自带亲眷家奴,在王府里是各自为政。初生牛犊不畏虎,这些娘家人自诩身份,进府后都削尖了脑袋,替后院小主争宠夺权。
偏纳穆图在王府是孤身一个,对这些小主的亲眷一时轻不得重不得。眼见着在东小院四周绕圈子的人越来越多,四阿哥双目一横,把整天往外跑的苏大公公拎了回来,没收账册马车,下了禁令,没捋顺府内事务,不许出门!
“砰!砰!砰!”心情很不美好的苏公公握着茶碗在临时搬来的茶几上一顿乱敲,“说!昨天是谁企图买通茶房的奴才,给王爷的点心添牛乳的?你当王府的点心师傅是傻子吗?加牛乳好不好吃,合不合王爷的胃口,用得着你多嘴吗?还敢对王爷的饮食动心思,谁给你们的胆子?”
“苏公公息怒,”一个中年男子领着一位妇人走了出来,“奴才是宋格格的娘舅唐兴,在府内任八品司匠。昨儿是奴才的内人庄氏不懂规矩,大胆犯上。不过,她也始终没能进得了茶房。还请苏公公看在奴才们初来乍到,我们宋格格又着实担心王爷刚病愈的身子,奴才们是不得已才——”
“李涵!”苏伟扁了眼,打断中年男子的滔滔不绝。
“苏公公,”李涵上前两步,躬了躬身。
苏伟抬手指了指那两人道,“把他们的名字记下来,回头到长史那儿领了板子,给宋格格磕个头,直接赶回家去!”
唐兴、庄氏闻言俱是一愣,李涵已经弯腰垂首道,“是,小的领命。”
看守的侍卫上来拉人时,这位新上任的王府司匠才自知事情轻重,只可惜一肚子的哀求一个字没吐出来就直接被捂了嘴拖到院外。
苏伟靠在太师椅里,神色越发清冷,没了温度的目光一一扫过院中垂着脑袋的奴才们。
“咱家知道,你们之中不少人是后院小主的亲眷,自诩高人一等,”苏伟撑着扶手挺了挺身子,“不过,你们可不要忘了自己进的是什么地方!王爷刚刚大病初愈,之前是因为什么发得疫病,我想你们都能听说一二。咱家不管你们是替哪位小主办事,”苏伟的身子微微往前倾了倾,“若是敢把主意动到了王爷的身体上,别怪咱家心狠手辣!”
李涵身子一紧,今儿个苏公公教训奴才,属官中品级高的都没有在场,李涵算是这一群外戚中资格最老的,当下俯身道,“请苏公公放心,奴才们一定谨遵教诲。”
“能记得是最好,”苏伟又悠哉地靠回椅背,“就怕有些人是左耳进右耳出,压根儿不把咱家的话当回事儿。”
站在苏伟身后的小英子递给李涵一纸名册,苏伟轻敲扶手道,“这单子里都是近来小动作频频的,为了让你们长点记性,总得出个规程才好。长史那儿已经预备了长凳、木杖,你们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清楚,不用咱家一个个送过去吧?”
院子里的一众奴才面面相觑,李涵皱了皱眉,转身扬着名单呵斥道,“没听到苏公公的话吗?名单已经在我手里了,这几日总在西配院进进出出的,总绕着东小院兜圈子的,还用我一个个叫出来吗?”
奴才们闻言开始松动,苏伟也没再多说,起身向外走去,只在迈出院门前晃了晃手指道,“那张单子里没有自己去领罚的,回头都给我赶出去!”
秋高气爽,京中新封爵的阿哥一多,各式宴请也多了起来。不比大人们的勾心斗角,各府小主子们的聚会花样百出,除却男儿们的行猎斗文,闺阁中的品茶赏花也不遑多让。
茉雅奇、伊尔哈已近亭亭玉立的年纪,在李嬷嬷的教导下,也开始出入金枝玉叶们的交际圈子。这一天正是淳郡王长女的生辰,特在王府设了赏菊宴遍邀京中贵女,茉雅奇、伊尔哈也各自备了礼物,准备乘车赴宴。
谁想,两位小格格刚走到王府门口,就碰到了拎着包袱的宋氏夫妇。
“哎唷,大格格,”庄氏紧着两步赶到茉雅奇身前,俯下身道,“民妇给您磕头了,您以后可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也多陪陪您的母亲——”
“您这是做什么?”茉雅奇扶起哭哭啼啼的妇人,抬头看向宋阳道,“舅姥爷这是打算回乡?出了什么事儿吗?”
“唉,”宋阳一瘸一拐地走上前,向茉雅奇躬了躬身,“给大格格丢脸了,是咱们见识短浅,失了规矩。就因这几日不忍看着主子一味担心王爷,庄氏便自作主张,想通过茶房的奴才给王爷的点心兑些自家调制的牛乳补养身子,也算替小主尽一份心。谁知——”
“舅爷太过鲁莽了,”茉雅奇蹙起秀眉打断宋阳的话,“我阿玛贵为亲王,他的饮食怎可随意更改?私下买通茶房的奴才,这更是犯上忤逆的大过。苏公公只赏了板子,已算法外开恩了,若是长史依律处罚,舅爷这条命还能不能在都是未可知的。”
“大格格!”刚还在抽啼不休的庄氏已僵立在原地。
茉雅奇看了看两人,转头冲身后的侍女道,“宝笙,取十两银子给舅姥爷,算是看伤的费用了。你们这样一瘸一拐地离开,我额娘那儿恐要要难受好一阵子了。”
“大格格,我们这是——”宋阳还想说什么,茉雅奇却不再理会,直接迈上台阶上了软轿,与伊尔哈一前一后地出门去了。
侍女宝笙陪在软轿外头,出了长街后,低声安慰道,“格格不用担心,宋小主那儿劝一劝也就是了。奴婢出门时就听说了,苏公公今儿发落了不少有来历的奴才呢。长史的院子里,噼噼啪啪地响了一个多时辰呢。”
茉雅奇轻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道,“当初,我就不该让额娘荐人进来。这常年在老家的亲眷与京城的人能比吗?就是外祖那儿,都不同意舅姥爷他们进京的。偏我额娘被那八品的位置迷昏了头,硬是写信让人入府。”
“小主也是为格格着想,”宝笙转头看了一眼伊尔哈的轿子,压低了嗓音道,“奴婢听说,李侧福晋还招了自家的外甥女伺候二格格呢。”
茉雅奇闻言轻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精明,“主仆间的情分,可不能靠那若有若无的血缘来维系。若事事依靠亲族,以后的日子如何能过得舒畅?”
“格格想得透彻,”宝笙微微弯起嘴角,“奴婢盼望自己也能像苏公公一样,长长久久地陪在格格身边呢。”
茉雅奇笑了笑,温声道,“我可不用你像苏公公那么辛苦,咱们啊,平平稳稳的过日子就好。”
“格格体恤奴婢,”宝笙眨眨眼睛,转而想起什么似的道,“这淳郡王家摆宴,不知钮祜禄氏的布尔和会不会去,我见她很针对格格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