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随意地摆了摆手,压低声音问道,“你师父睡了吗,伤势怎么样?”
“睡了,”小英子垂下头,“师父不让我看伤,说是没大碍,吃了点儿药就上床趴着了。”
“胡闹,怎么能不看伤呢,”四阿哥蹙起眉头,转身上了台阶,掀开帘子迈进屋门。
苏伟大字型趴在床上,头冲着床里,身上盖着棉被,一动不动。
四阿哥从抽屉里翻出去血化瘀的外用伤药,放轻脚步走到床边,棉被还没掀起来就被苏伟一把捂住。
“爷给你抹点儿药,”四阿哥坐到床边,放轻声音哄劝道。苏伟磨蹭着把头转过来,一双大眼睛红彤彤的。
四阿哥捏紧淡紫色的瓷钵儿,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四目相对间,竟也红了眼眶,“你想让爷心疼死是不是?”四阿哥俯下身子,跟苏伟额头贴着额头。
苏伟嗫嚅了两声,弱弱地开口道,“诗玥怎么办?”
四阿哥轻轻地亲了亲小苏子的鼻尖儿,“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无论如何,爷都不会亏待她。”
“能送她走吗?”苏伟扁起嘴,又被四阿哥在唇上亲了亲。
“能,”四阿哥应了一句,目色温柔似水,“她若想走,爷定然让她风风光光地回乡,给她陪送丰厚的嫁妆,让她一生衣食无忧。”
“恩,”苏伟略略地点点头,抽了一下鼻子,“小英子呢?”
“小英子在外面守着呢,”四阿哥直起身子,掀开棉被,“爷给你上药,不让别人看。”
苏伟鼓起腮蹦子,转了头,声音还带着小小的哭腔,“早被人看光了,我挨了多少次板子了。我就是不想让小英子看见我哭,刚他哭,我还说他来着。”
四阿哥笑了一声,打开紫色的瓷钵,晕开些药在手上。
“你轻点儿……”苏公公不满地埋怨道。
“是,”四阿哥拉着嗓子,应了一声。
“不许做坏事,”苏伟撑着脖子,转头怒视四阿哥。
“是,”四阿哥弯弯嘴角,安抚地拍拍一肚子不放心的苏伟。
苏伟趴回枕头上,迷迷糊糊间被药抹得凉凉的屁屁上被一个温热的柔软物体轻触。
“爷和你一起睡一会儿,”四阿哥掀开被子,挤到苏伟旁边,将人往怀里搂了搂。
苏伟伸手摸摸四阿哥的喉结,嘟嘟囔囔道,“你酒醒的还挺快,我还以为你得睡到早上再来救我呢。”
四阿哥叹了口气,拍拍苏伟的后脑勺,“你猜得本是不错的,爷能清醒过来都亏张保和张起麟,这两人给爷灌了六碗醒酒汤,要不然爷真得等早晨再去救你了。”
苏伟幸灾乐祸地笑了两声,片刻后又生起闷气来,“你以后都不许调戏我了,万一再被人闯进来怎么办?”
四阿哥倏地睁开眼睛,看得苏伟背后发寒,“今天的事情要是再发生,爷这个贝勒就白当了。”
张保、张起麟聚在东小院廊下,天边已经擦亮,这个漆黑漫长的夜晚总算走到了尽头。
“今儿的事儿,咱们俩都脱不了责任,”张起麟沮丧地坐在台阶上,“虽说贝勒爷没追究,咱们也没脸见苏公公了。”
张保靠在廊柱上,瞥了一眼张起麟,“就算咱们俩在,事情也不会比昨晚好多少。你我都是奴才,还能拦住福晋不成?如今自责是于事无补,关键还得想想以后怎么办。”
张起麟拄着下巴,皱起眉头,“能怎么办,加强守卫,多设值守?”
“值守能拦住福晋?”张保瞪了张起麟一眼,“再说,昨晚的事儿已经被诗玥挡了过去,咱们根本没理由加强守卫,否则不是明着告诉人家东小院有猫腻儿吗?本来福晋对苏公公就够忌讳了。”
“那……”张起麟略一思索,“那就只能再多设眼线,以保证随时有人给咱们通风报信儿。就像昨晚,如果诗玥姑娘早到一会儿,情况就不一样了。”
“这倒没错,”张保点点头,“不过凭咱们宫里的老人是不够了,前院后院的门房都得安排我们的人,还有巡逻的侍卫。这事儿跟傅鼐通个气儿就行,这人聪明,又对主子忠心,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那就这么办,”张起麟扑了扑衣摆站起身,“我去找库魁和萧二格,看他们那儿有没有可靠的人,先往各个院子的门房插两个。”
“那我去找傅鼐,”张保走到台阶下,忽地顿住回头看了张起麟一眼。
张起麟正扣着太监帽,被张保的一眼扫得背脊发凉。
福晋院里,西厢房中
诗玥愣愣地坐在床上,一件湘妃色缀金丝雀纹的袄裙摆在一旁。她却没有换上,甚至没敢去碰,那是主子才能穿的衣服,与她而言犹如浸了毒的丹蔻,艳丽却致命。
双交四椀菱花的窗透过一丝光亮,院子里渐渐有了人声。诗玥往床柱旁躲了躲,她很恐惧,比昨晚还要恐惧,一颗心像被坠在无底深渊的上头,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暗处伸来的魔爪拉进无边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