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景言脚步停了,迟疑着转身:“阿晏……”
“你别说话。”晏子萧打断崔景言,“一开口,好不容易狠下的心就软了。”
两人坐在山门口的石凳上,晏子萧开了两坛桂花酿,两人对酌,一言不发。
夜静得出奇,雪落在地上细微的声音都叫人听得一清二楚,点点积雪上跳动着月光,裹夹着炮仗的烟火味,冷冽而温暖。
崔景言好想让时间就停在这一刻,想把积存在腹中的那些话全抖落出来,想像第一次两人见面时那样抱着晏子萧问他:“小美人,和师叔走好不好?”
晏子萧像是察觉了崔景言心中的动摇,抢先开口道:“你不对我讲的事,我永远不会打听。你只要知道,你若是功名加身,我自欣喜若狂。你若是罪可至死,我也定不饶你。你死后,我便给你陪葬。”
崔景言心中一惊,起身道:“阿晏……”
晏子萧也起身送行道:“酒喝完了,就上路吧。”
崔景言缓了会儿神,僵硬地笑笑,知道说什么也于事无补,牵着骡子,哼着不在调上的小曲儿,消失在淡漠的夜色里。
崔景言此时若是回头,定会看见晏子萧等在山门口,一如四十年前一样,望眼欲穿。
晏子萧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轻轻碰了碰崔景言刚刚用过的酒杯,微微笑了笑,仰头一饮而尽。
尾生抱柱,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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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清尘送走崔景言后回到房间,见姜别在檐下的圆桌旁等他。
楼清尘顺势坐到圆桌另一边的躺椅上,百无聊赖地吃着桌子上的素拍黄瓜。
姜别托腮看着楼清尘。月光好像给他镀了一层银,平日里的锋芒此刻都收敛在好看的皮囊下,他静止在那不动,便好像美得像幅画。
楼清尘望着月亮神情有种说不出的落寞,多是热闹之后的空虚,淡淡道:“我当时真的以为你走了。神行岩一直以来都没有一个留下你的理由,最开始留下你也不过是想同北冥宫制衡。”
“那现在呢?”姜别反问道。
楼清尘转头看他,纯黑的眸子像夜色下的一汪泉,直直得看到姜别心里去。
姜别放下拖在腮上的手,趴在圆桌上,垂眼看着桌上那鲜嫩的黄瓜:“师尊你知道吗?在万人坑中,你握着我的手对我说绝不让我入魔时,我就知道,我完了。”
楼清尘绣在门派上的替身符,字字笃定的许诺,几十年的孤寂,人前未曾显露的脆弱,埋藏着心中的悔恨,全都交织在姜别的脑海里。他欠楼清尘的,早不是一条命那么简单了。
姜别抬眼对视上楼清尘:“那时我就知道,我要把我的命,都交给神行岩。”
楼清尘愣住了,一股郁结在心中的烦恼一下散开了。他想伸手摸摸姜别的头发,手却伸到半路犹豫,停住了。
姜别看着自己上方那双修长的手,洁白如雪在月光下映出玉的光泽。那双手是不是也像石头那般坚硬冰凉呢?
姜别想着,微微抬头贴上了楼清尘的掌心。一股温热传遍姜别全身,姜别轻轻在楼清尘掌心蹭一蹭。
毛绒绒的头发在楼清尘的掌心中摩擦,像只大型动物的毛发。楼清尘看着撒娇的姜别,忍不住笑了起来,手在姜别的头发上揉了揉。
姜别眯了眯眼睛,道:“咱们给玄鸟取个名吧。”
你是小姑娘吗?还起名。楼清尘心中忍不住吐槽,但还是问了一句:“叫什么?”
“今年过年。”姜别看着院子里的大红灯笼:“就叫大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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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知名的镇上。
崔景言扶着墙从茅坑里爬出来,两眼发黑,双腿战战。
这已经是他在路上蹲过的第一百个茅坑。他是什么时候吃坏东西的?
此时的神行岩。
蒋岩翻找药柜,问道:“诶,这儿的巴豆哪去了。”
姜别听见随口答道:“啊,我昨天看晏师兄把巴豆全磨成粉,倒进一坛桂花酿里了。”
作者有话说:
玄鸟:老娘不叫大年!大年太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