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玄英果然被他转移注意力:“还有这种事?”
“当然了,萧白胭之前是专门给叶止菁当替身的,唔,叶止菁已经隐退了,当年也是红透影坛的影后。后来有一次,叶止菁签了一部电影合约,却临时受伤不能沾水,跟制片方周旋许久,也不知她做了多少退让,居然成功说服对方让萧白胭顶上了。那就是萧白胭的出道之作,也是她的成名作,《聊斋奇谭之白秋练》。”
“这个片子,我好像没看过……”
“那是,你多年轻啊,”莫雨笑道,“你的童年回忆就是我了吧?来来,跟我说,你是看着莫雨哥哥演的戏长大的。”
“才不是!”穆玄英被他逗笑,“我的童年回忆是哆啦A梦和大雄,你是我的少年回忆……不对,不能说回忆吧,我现在也很喜欢你啊。”
砰!
第三次。
莫雨揉揉额角,满心期望出台一条法律,明文规定穆少年不要老是随随便便打直球,虐待他人心脏。
人太单纯真诚,有时也是种不可饶恕的罪孽,对某些别有居心的人来说尤其是。
他清咳了下嗓,继续道:“你还听不听我讲故事了?”
“听听听,你说,我不打岔。”穆玄英保证道。
“白秋练那部电影是实景拍摄,人真的要下到江水里。萧白胭其实很怕水,硬着头皮上的结果就是,她在船上水里不停NG,被导演骂得爹都不认识,落下个‘NG萧’的外号。她就这样顶着骂声,一遍遍重来,坚持到拍摄结束。所幸结果是好的,《白秋练》放到今天也是一部经典之作,之后的聊斋奇谭系列,没有一部能超越它。”
说到这里,莫雨沉默了会儿,再开口时道:“她在片场,是不是老是随身带个保温杯?”
“是的,”穆玄英道,“我见过好几次。”
“那个杯子里装的不是水,是药。”莫雨沉声道。
“呃!”穆玄英小声惊呼,“为什么,她身体不好吗?”
“为了演白秋练,她经常在江水里泡,感冒了也没请假,导致落下了病根,需要常常服药进补,”莫雨叹了口气,“你还能看到那个保温杯,就说明她依然没好透。”
穆玄英心绪陡然复杂起来,再回想起萧白胭冷淡的神情,心中不由生出敬佩。
李无衣虽然时常调侃萧白胭是老妖怪,也称赞过她演技出色,人又十足敬业。
“我告诉你这些,有两个原因。”莫雨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他听见莫雨接下来的话。
“第一,如果她对你态度冷漠,不要怕她,毕竟她也曾经是被骂出来的新人菜鸟;第二,我知道你想当一个好演员,你也非常努力,可一切的前提是,你不能牺牲你的健康。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太累了就休息,伤了病了就去调养,要学会爱惜自己,我要你平平安安地去达成你的梦想。”
电话另一端,穆玄英静默无声,心头泛起一股强烈的感动。他将手机贴紧耳朵,感到机身发烫,比他的脸烫多了。
他低下头,看到自己膝下的伤疤,莫名有些心虚,暗自庆幸莫雨什么都看不到。
莫雨对他的好,他不是没有感受到,他本就是别人对他越好,他越想要回馈更多的人。
“莫雨,”他很认真地道,“如果有一天,我能帮得上你的忙了,请你一定要告诉我,我能为你做什么。不管什么事,我都会去做。”
回应他的,是一声长长的喟叹。
他等了很久,终于等来莫雨带着笑意的声音。
莫雨对他道:“你能不能再说一遍,我要录下来,省得日后你赖账。”
***
傍晚时雨还未停,他打着一把深蓝色的伞,伞面上绕了一圈白色帆船的图案。双肩书包只背了右边背带,他右手打伞,左手拎着个沉甸甸的塑料袋。
下雨天路上人少,每个人都在仔细打伞,小心脚下,很少抬起头来看他人。这样最好,没有人会看他,也没有谁会在他背后窃窃私语,还以为他听不见。
打记事起走过无数遍的道路,近来却渐渐令他恐惧了。附近的邻居们原本都长着亲切和善的面孔,现在却也叫他害怕了,人皮下不知藏着什么灵魂,个个要用诡秘的眼神看他。
“杀人犯的儿子”、“表面看不出,居然是这种人”、“离他远点,谁知道杀人会不会遗传”……
他们以为他听不到,或许,也不在乎他能否听到。
脚不小心踩上一块松动的石板,一汪水倏地冒出来,泡湿了他的鞋子。
下雨天,踩湿鞋子最令人厌烦,仿佛脚上趴了个潮乎乎的怪物,每一步都走得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