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服饰的侍女、侍从们皆噤若寒蝉,就连老管家的脸色也白了一下:“这……”
宫九越想脸色越沉郁,从桌边站起身。最重要的观众既然没到场,他也懒得再扮演热情的主人了,冷冰冰的话从唇间一个字一个字地砸出:“我去看看。”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甚至没管还在座位边等着开饭的楚留香和胡铁花。
这绝对是楚留香行走江湖以来,第一次这么被人忽视。这忽视还不是刻意欲擒故纵,而是真真实实地没把他们放在心上。
从前他与九公子打交道的时候,九公子可不是现在这个阴晴不定、难以揣测的样子。他本是极为诚信、冷静自制,甚至在楚留香眼里能够和如今的第一剑客西门吹雪、已故的剑仙叶孤城相并肩的,完美到超脱人类范畴的人。
现在看来,只能说宫九伪装的实在太好……
老管家大气不敢喘地目送着宫九的背影远去不见了,才松了口气,对楚留香和胡铁花说:“两位贵客不必拘束,想必等到现在也饿了。”他恢复了干练,指挥着侍从侍女们将准备好的佳肴一盘接一盘地端上来,“这是老爷从京城挖来的名厨,做这道黄金芽乃是一绝……”
…………
墨麒没想到,只是食欲不振,不想吃晚饭,居然会把宫九引到他的房间来。更没料到,宫九挑的时间会那么恰巧,正正好好在他打了水,第三遍沐浴的时候进门。
晚食的时候沐浴,墨麒并不想给主人家添麻烦,所以没有让侍女替他准备浴水。索性自己去院后的井里打了水,来来回回,这已经是他一个时辰内洗的第三次澡了。
宫九进门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片被主人硬搓得透粉的结实胸膛,再然后,就是一双几乎冷得像漆星似的眸子,以及数十道夹杂着内力而来的冰刺。
墨麒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宫九甫一推门,就揉水成冰,寒冷的内力将水凝结成锋锐的冰刺,直扑门外的不速之客。
宫九泰然而对,指尖折扇大开大合地潇洒挥舞数下,凌冽的剑气便将寒冰割裂得粉碎。
两人拆招看似轻松,实则险象环生。只看看地上那些被冰刺和剑气割裂出的数寸深的裂口,也知道墨麒差不多有点动真格的意思了。
宫九淡淡地移了移眼神,心中暗自衡量着自己撩老虎胡须的限度。
趁着这么会功夫,墨麒已经匆匆将自己的衣服披上了,隐忍的怒火在漆黑的眸子里跳跃,简直恨不得当真扑出来,将这无耻之徒烧成灰:“宫九!”
宫九面色坦然地抖掉身上的冰渣,梳得整齐的发髻一丝不乱,相比较之下,只披了一件外衫的墨麒实在狼狈,甚至因为裸露出的粉色肌肤,显出几分色气。
宫九站在门口,没踏进房间,折扇微微遮住唇角:“管家刚刚告诉我,你不饿,不想吃饭,我本还担心你是不是不想和我同席……”
折扇已经遮不住宫九幸灾乐祸往上勾的唇角了:“现在看来,原来只是道长你还记着早上的蟑——”
墨麒脸色变了变:“别说了。”
——螂。宫九咽回了最后一个字。
宫九心想:原本白日看时,还以为墨麒对蟑螂没什么想法,看来是一直憋着到现在,这才吃不下去饭,还连洗了这么多次澡。
可怜见的,皮肤都搓红了。
一种隐晦的,似是撞破完美背后的瑕疵而被取悦的快感,打消了宫九心头的愠怒。
于是,出乎墨麒预料的,宫九居然当真听话地打住了这个话题,还贴心地背过身去,语气温和到令人后背发寒:“不过,该吃的饭还是得吃的,毕竟晚上还要夜探地牢。我可不知道修道之人饿的时候会不会肚子叫,更不想因为这种原因,败露了晚上的行迹。”
说完,宫九便走了。
一直试图把自己当成猪投喂的楚留香和胡铁花,并不知道宫九和墨麒还小打小闹了一场,也没兴趣知道,反正他们吃了一半的时候,原本说是不来的墨麒,还是黑着脸,跟着明明面无表情,却莫名透着一股嘚瑟的宫九,一块儿坐下开吃了。
满满一桌的佳肴,持续以一种令人吃惊的速度,进入楚留香和胡铁花的肚子里。如果吃得口渴了,还有取之不尽的美酒来喝,实在是快意极了。
宫九:“……”
宫九不得不出声提醒:“诸位少吃些,晚上还有要事要办。”
别回头吃撑得走不动了。
在墨麒面前装作真诚地道完歉,又亡羊补牢式地好好介绍了一番席上佳肴之后,宫九的嘚瑟劲也差不多过去了。
他坐在主位上,看着吃的尽兴的楚留香和胡铁花,以及胃口小的跟姑娘似的、还沉着脸的墨麒,恍惚了一下,突然一股纳闷涌上心头:
……
……我不是来找墨麒麻烦,让他把命留下的吗?
为什么我却在这里,在西北这鸟不生蛋的地方,掏着自己的腰包、用着自己的宅子,贡皇帝似的招待着这群麻烦精?
宫九疑惑地放下筷子,盯着碗里皮肉都煮的晶莹剔透的水煮鱼陷入沉思:“……”
总是算无遗漏的九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