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征用手指勾掉顺着他的下巴往下淌的水珠,低声笑问:“你做能让我消气的事了吗?”
夏冰洋看着他被雨水浸湿后像是刷了层冷腻白釉的脸,双眼追随着他眼睛里那层湿润又温柔的浮光,基本已经丧失了思考能力,脑袋里天旋地转:“你想让我做什么?”
纪征道:“这个问题需要你自己想。”
说完,他把伞竖起来,重新遮住雨水,对夏冰洋笑道:“不着急,你慢慢想。我去车上等你。”
他从夏冰洋外套口袋拿出车钥匙,把伞塞到夏冰洋手里,在停车场里找到夏冰洋的车,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
他坐在车里,看到夏冰洋撑着伞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朝对面印着‘检察’字样的黑色卧车走过去。夏冰洋站在车门外,扶着车顶弯着腰,和坐在驾驶座的唐樱说话。
以纪征的角度看过去,他恰好和唐樱正对着,他们随时可以透过透明的挡风玻璃看到对方。唐樱和夏冰洋都时不时朝他所在的方向看一眼。
纪征身上的衣服差不多湿透了,冷敷敷的贴在皮肤上十分不舒服。他脱掉潮湿的西装外套扔到后座,解着衬衫纽扣时在驾驶台上看到了一张被防水的牛皮纸包裹着的油画。在他的印象里,夏冰洋是不喜欢画的,所以夏冰洋车里出现的这幅油画让他感到有些意外。油画被牛皮纸包裹着,看不到里面画了什么,只能从边角处窥到几分颜色。
纪征看了一会儿,移开目光去看夏冰洋,夏冰洋还在和唐樱说话,他们两个离的很近,仿佛在分享什么秘密。纪征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们一会儿,心里有些不舒服,觉得还不如看那张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油画。
那张画似乎和他心有灵犀,忽然从驾驶台掉了下来,纪征及时接住它,才没有让它摔在地上。但包裹油画的牛皮纸却崩开了,露出油画的本来面目。
这下,纪征就算是不想非礼勿视,也不得不非礼勿视了。而当他看到那张画的第一眼,他就被牢牢吸引住了,因为画里是一棵茂密又美丽的珙桐树,油墨重彩的珙桐树呈墨绿色,生长在碧蓝天空下,天空蓝的一丝云都没有,只有片片金色的日光洒下来,在珙桐树浓绿的枝叶上泛起金色的光雾。
十几分钟后,纪征听到驾驶座车门被拉开,夏冰洋上了车。他低头看着油画,淡淡笑着问:“聊完了吗?”
夏冰洋在车厢里伸了个懒腰:“聊完了,终于把人送走了。”
他顺手拿起驾驶台上的打火机和烟盒,抽出一根烟含在嘴里,点火时朝纪征手里的画瞥了一眼:“那是东子从装裱店里拿回来的画。”
纪征:“你的画?”
夏冰洋枕着左臂侧爬在方向盘上,咬着烟口齿不清道:“梁霄桐的画。”
纪征慢慢转头看着他:“梁霄桐?”
夏冰洋道:“我在他卧室里看到一张画,那张画挂的地方之前挂的是另一张画。我问他,他却说一直挂的就是那张画。他在说谎,我想弄清楚他为什么说谎,就派人把这幅画从装裱店取回来了。画的是什么?珙桐树吗?”
纪征伸手在天空碧蓝绿树浓艳的纸面上划过:“嗯,是一棵珙桐树。”
夏冰洋头疼的捏了捏眼角:“珙桐树......到底是他妈的什么意思。”
纪征沉思了片刻,道:“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姚紫晨出版过一本漫画书?”
夏冰洋打开车屉,找出一本书递给纪征:“就是这本。”
纪征接过去,第一眼就看到封皮上的书名:“亲爱的梧桐树?”他心里一沉,隐隐猜到了什么,翻开书随便看了几页,越看越笃定心里的猜想。
几分钟后,他把书合上,神色异常严肃地看着夏冰洋说:“冰洋,这本漫画的作者不是姚紫晨。”
夏冰洋咬着烟,讪笑:“我知道,是正版姚紫晨画的,后来被冒牌姚紫晨出版了。”
纪征沉下一口气,道:“不是姚紫晨,是吴峥。”
夏冰洋怔了怔:“吴峥?”
纪征点头:“我看过这本漫画的原稿,的确是吴峥画的。”说着,他竖起那张油画,正面朝着夏冰洋,道:“吴峥的漫画原稿画的不是患有自闭症的孩子,而是一个患有抑郁症的少年。书名也不是‘亲爱的梧桐树’,是‘亲爱的珙桐树’。”
夏冰洋的眼神蓦然一沉,似乎沉到了深海中:“梁霄桐在少年时期患过抑郁症。”
亲爱的珙桐树,亲爱的梁霄桐......
夏冰洋似乎又看到了在山林中第一次见到梁霄桐的那一幕——他站在珙桐树下,仰头望着攀向天空的枝叶和遥望云霄的白鸽,像是另一棵珙桐树。
第121章邪魔坏道【4】
“二十分钟是吗?好,我现在就过去。嗯,待会儿见。”
夏冰洋站在路边讲电话,和对方约定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后就挂了电话,拉开车门坐进停在路边的越野车。
纪征还在看那本‘亲爱的梧桐树’,见夏冰洋回到车里,往后翻着页问:“他在哪儿?”
夏冰洋驱车上路:“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