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节蹭过仍在昏睡之中的青年的唇角,敖战仍旧是那副眉眼沉郁的模样。
男人站在原地沉吟片刻,看着对方身上破烂衣衫颇为不顺眼,一向随心所欲的东海龙王索性将青年身上的衣衫扒了个干净。
眼看着对方光/裸的身子就这样暴露于密室之中的寒凉空气,上面还有伤口没有恢复完全,露出一小片嫩粉色的血肉。
敖战面若冰霜,低嗤一声,甩甩衣袖便走出密室。
半盏茶都不到的功夫之后又重新走回来,没好气地捧着三五床辅助疗伤的昂贵蚕丝被褥,胡乱盖在青年身上。
直到那堆叠的锦被边角处不留一丝透风的缝隙,敖战这才皱了皱眉,转身关死了密室的大门。
第四十二章
王府西南角,地下水牢,一株近乎枯萎的朽木全然浸泡在冰冷刺骨的海水之中,其上覆盖着的清浅水波荡漾,映出星点波光。
水牢直接联通后海,海水腥咸潮湿的味道充斥着整个牢笼,海浪轻推拍打在生着青苔的石壁上,发出几声闷响。
门口的守卫早早望见敖战从不远处走来,当即打开门锁,用力推开地牢的石门。
挂着以千年玄铁所铸而成的锁链的地牢大门缓缓向两边移动,锁链相互摩擦,酸涩尖锐的响声回荡在庭院里,无端的带出几分寒凉气。
随着“吱呀”一声,惨白的月光沿着门缝倾泻进入,铺陈在向下延伸的阶梯上,显现出地面暗沉堆积的血渍。
敖战面无表情地走下水牢,固定在石砖缝隙之间的火把无声燃烧,斑驳跃动的火光映亮男人线条冷硬的一张脸,衬得他瞳色极深。
地牢并非像想象之中那样逼仄,宽阔清冷,四角点着桐油灯盏,幽幽映亮了由砖石搭砌而成的密闭空间。
囚牢中心落着一个半尺见方的深池,池壁刻着细密咒文,由此联通大海。
深红的缚灵锁将花妖束缚在池水正中,没了幻阵向她供给灵气,姚乙棠一副半人半妖的模样,双眸紧闭,脸上透出灰白的死气。
女人上半身姑且还能保持人形,下半则早早变回盘曲树根。
昏暗烛光下,缚灵锁千丝万缕,互相勾缠交织。
敖战负手而立,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眼尾余光吝啬地瞥向女人一片血肉模糊的胸口,面上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王管家一早便在地牢里候着,此时躬身跟在敖战身后,低声道:“大人……已经一个时辰了,这花妖还是什么都不愿意说。”
老人低缓沙哑的尾音回荡在空旷的水牢之中,混进浪潮翻涌的汩汩水声里。
“我什么都不知道,”花妖闭着眼,嗓音粗砺,其中透着深深的疲惫:“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王管家额间顿时显现出几道极深的沟壑来,一双绿豆眼眯缝着,朝着那株海棠花投过去一道锐利眼神:“……你!”
他的修为自是比姚乙棠高得多,对上这百年道行的花妖,也就是一眼的功夫,周身的威势仿佛就能化作实质,压得对方又吐出来一口鲜血。
“无妨。”敖战忽然开口打断了管家的动作,随意摆了摆手,面色波澜不惊:“继续锁着便是。”
阵灵阵眼此时都尽在自己掌握之中,上古大阵难得,幻阵又是其中佼佼。如今阵法将毁未毁,尚有回收利用的价值,于背后主使而言,敖战这边的情况又不明朗。
因此无论是救人或是弃子,都有前来一探的价值。时机到了,自然有人自投罗网。
听到敖战这样说,姚乙棠才缓缓睁开双眼。
约莫是没了大阵的影响,花妖眼底褪去一层暴戾,整个人自从进了这水牢便变得沉默而平静起来。
借着地牢之中零星的几豆烛火,细细打量起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
青龙血脉强悍尊贵,修为高深,化作人形时必然也是俊美无俦,长身玉立。穿着一身黑金广袖锦袍矜贵大气,眼底蕴着的满是睥睨众生的光。
跟她这种半路修炼的花妖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自嘲地笑了笑,压下喉间泛起来的血腥气,姚乙棠缓缓垂眸……却是在收敛视线的最后一瞬间,突然被男人衣袖布面之间、隐隐露出来小半银亮光泽晃了眼。
女人双手猛地收紧,杏眼圆睁,不顾缚灵锁的桎梏竟是猝然向前探身,五指化作利爪、眼看着就要朝着敖战扑抓而去!
海水也因姚乙棠的动作而变得扑簌作响、剧烈翻涌起来。缚灵锁感受到了灵怪出逃之意,血红丝线当即束紧、割裂开花妖皮肉,地牢之中顿时弥漫开一股粘腻潮湿的血腥味。
敖战皱眉,下意识地向着侧边移走一步,以避开晃动激荡的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