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只需要两个字,会议室顿时寂静。
所有人转向卫敏存,如同膜拜神明。
“十二时二十二分四十九秒,也就是一分钟十二秒前,”他缓缓说,“侍从长官,沈霄准将……殉国。”
那个军校围墙外从天而降,落到他面前的准尉彻底不存在了。温热的血肉炸成灰烬,化为尘土。
卫敏存保持声音平稳。
“请通知他的家属。准备葬礼。”
庄烨多陪沈汉一阵,两人坐在餐厅外的长椅上。
庄烨问,“您确定不去医疗长廊检查?”
沈汉尽力笑笑,但脸色极差,“不必。”
他向庄烨肩上看,打了个招呼,“宁秘书长。”
宁则在他们之前站住,神情复杂,竟没有说话。
庄烨心觉不妙,被哽住喉咙,心悸预感迅速扩散。
宁则取下眼镜,低头拭擦,不看沈汉,“沈准将,庄上校……庄上校在这里,也好。沈汉,我们认识——”
沈汉哂笑一声,闭眼咬牙,脸上全是痛苦和凌厉,“你要是说我以为你要说的话,最好先找个人来,给我打一针镇静剂。”
宁则低声说,“你的哥哥,沈霄准将,殉国。”
沈汉握紧拳头,庄烨脑中一空,心急如焚,却不能抱住沈汉安慰。
宁则与沈家兄弟认识多年,人说兄弟是手足,但沈家兄弟哪里会仅是手足。与他们共事的人都清楚,沈霄和沈汉简直是对方的半条命。沈霄的死太重,几句轻飘飘的劝说,说了不如不说。宁则只能站在原地,眼看沈汉起身,从踉跄到稳定,与他擦肩而过。万幸那个庄上校跟了上去,希望他能安慰沈汉,宁则在心中说给自己听,他们关系应该不错?
庄烨跟着沈汉,沈汉走进宿舍,与庄烨相邻的小楼。
推门进去没几步,走到室内的楼梯前,那具高大的身躯就倒下,勉强扶住楼梯扶手。
庄烨紧紧抱住他,从背后接住他的身体,手掌按在他胸膛,感受他急促的呼吸。那个人的胸膛在自己手上起伏,每一下心口跳动都那么痛楚。
他失去了他的半条生命。
从来到这个世界就相伴的人,一同成长的兄长,打闹过争执过彼此担忧过,真真正正的血浓于水,相依为命。
庄烨只能像他几夜以前抱住自己那样拼命抱住他,用尽所有力气,胸膛碾向他的背,不管手臂太用力会压痛他的肋骨。
“我还在……”他找到自己的声音,“我会陪您,一直陪您,就像您会陪着我……”
他听见沈汉呼吸,一次又一次抽空肺里的空气,喘息得像一只痛极了的野兽。
好在他的呼吸频率逐渐平复,庄烨庆幸之后却又是一阵刺痛:他只给自己短短一瞬的发泄吗?
沈汉已经按住他的手,“……没事了。”
庄烨仍不松手,固执地不让他站起来。
“怎么可能没事……我不相信您。”
“……相信我,”沈汉低声说,“我没事,我还要告诉妈。”
失去一个儿子的噩耗只能由另一个儿子亲口告诉母亲,庄烨张嘴,搜寻脑海,找不到言词。这太残忍了,如果一个弟弟不该接到兄长的死讯,一个母亲又要怎么面对儿子的死讯。
他放开手,让沈汉重新站起。只要重新站起,这个人就还是那么挺拔可靠,背得起任何重担。
庄烨站在他下两级台阶,仰望着他,胸中却升起疼惜。
“不管您答不答应,今天我会留下来陪您……您不能一个人呆着。”
“好。”
沈汉伸出手,把他带到自己身边。
让庄烨惊讶的是,下一秒陌生的重量压下,沈汉低下头,暂时靠在了自己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