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中有许多弟子对这位现年已是八十七岁高龄,据说早已隐退不再过问帮中事务的徐长老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如今听得有人叫破这位长老的身份,一时间原本的怒意消退了不少,但与之相应地,心中的疑惑也是愈发重了
这位徐长老怎会在如此敏感的时点快马飞奔而来,且还对乔帮主说了“此乃军情密信,你看不得!”这样的话来?
须知乔峰乃是现任丐帮帮主,莫说一个早已不问帮务的闲散长老,便是历任帮主复生,恐怕地位也越不过他去。
可眼下这徐长老不仅出言不逊,手中动作更是毫不客气,不由分说便从乔峰手中将密信夺了过去!
这不管怎么看,都该算是“以下犯上”了吧?
众人心中念头一时百转千回。
有那机灵些的,联想到此前发生的种种,及那全冠清似乎颇有些有恃无恐般的态度,心下顿时一阵耸然
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是他们并不知晓的?
一阵诡异的沉默在人群中弥散开来。
偏那徐长老对此仿若全无所觉。
他随意地对被自己硬从手中夺走了蜡丸的乔峰拱了拱手,毫无诚意地道了声“得罪”,而后,根本不管乔峰会不会有所回应,便转过身去,目光望向林中的一众丐帮弟子。
“众位兄弟,马大元马兄弟遗孀马夫人即将到来,有些话要对诸位述说,不知兄弟们可能等她一等?”
众弟子闻言俱都将目光投向乔峰,等他这个帮主做出决定。
乔峰迎着众人心思各异的注视,面上神色丝毫不变。
他道:“今日我等齐聚此地,本就为探查马兄弟之事,若马夫人之语与此有莫大关联,大伙儿自当等候。”
徐长老呵呵笑道:“马夫人要说的话,自是与马兄弟之事关系重大。”
乔峰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那大伙儿便等等看吧。”
说完,也不理那徐长老是否会向自己补行拜见帮主之礼,径自走回殷梨亭旁边的位置,席地坐了下来。
隐身林中将这一幕从头旁观到尾的叶孤城见状,惋惜似的低叹了一声。
宋青书见他此举,好奇道:“阿城为何叹息?可是乔帮主如此决定有何不妥?”
叶孤城摇头,道:“我叹的不是乔帮主,而是那信使和他的同伴,出生入死得了西夏军情,快马加鞭送回帮中,可惜却被那做了蠢事尤不自知,甚至暗地里还在洋洋得意的小人所误,一腔热血俱都付诸东流……可惜,可叹。”
宋青书一怔,这才反应过来,此前那脱力倒下的信使,之所以会力竭昏厥,可不就是因为长途奔驰,中间不曾停下有片刻歇息么。
如此紧急送达的军情,却因那徐长老一句“马夫人有话要讲”,便被他死死攥在了手里,不给乔峰看,自己又没资格看,相当于暂时按了下来,不做任何处理。
如此一来,可不就是白白浪费了那信使和他同伴舍命换来的情报?
宋青书心中顿时有些发堵,而他耳边,叶孤城的传音仍在继续:
“徐长老此人私心太重,为使自己图谋不受妨碍,对重要军情亦能暂且按下不做处置。只可惜今日一过,乔帮主再不会是丐帮帮主,那信使和他送来的军情,也已不会再由乔帮主来过问。而届时,丐帮或许正会如今时今日的这封密信一样。”
被放置,被耽搁,被私心左右……
这对那些从未对乔峰生出过反叛之心,对他始终尊敬崇拜的丐帮弟子,未免太不公平。
但谁又来给乔峰一个公平?
比起那些普通的丐帮弟子,他做的、付出的,只多不少。
可仅仅因为徐长老、全冠清这样的人的一己之私,他便要面对自己此前尚且不知的真正身世被公诸于众,受尽昔日弟兄的敌视,从此后天大地大,却不知何处可以容身的窘迫处境。
这又很公平么?
宋青书默默叹了口气。
越在这江湖中行走,他就越发察觉,别看这江湖中人武力值低了天命大世界中各色修真者不止一截,但要说到种种勾心斗角阴谋算计,他们比起修真者,却是半点不差。
宋青书面对这些勾心斗角阴谋算计,或许因为自身实力强横,可以一力降十会,无论对面出什么阴招,他皆以一剑斩之。
但乔峰不是宋青书,殷梨亭不是宋青书,曾经他在晋国遇见的花满楼、陆小凤,远在元国的武当七侠,甚至张三丰……
他们都不是宋青书。
就是张三丰这样被称作元国武林第一人,武功冠绝天下的武学大宗师,尚且要受到种种条件制约,在张无忌因寒毒发作苦不堪言的那些日子里,也只能愁眉不展,四处求人,不能以武力威逼峨眉、少林拿出各自所拥有的《九阳真经》来给张无忌修炼以克寒毒,更何况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