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出人意料地,拉西莫夫举起那把耀眼的匕首,狠狠地刺向地上的那具臃肿的尸身,一刀,两刀。
待他抬起头来,汗水和泪水一起划过了他的脸庞。
赫连定还是那样淡淡地笑着:“我完全明白你为什么这样恨他。”似乎完全不在意拉西莫夫看向他的眼神,也是那样怨毒、愤怒,恨不得那把刀子是刺在他身上。
拉西莫夫颓丧地跌坐在地上,赫连定走过他身边,低下身来,用郑重之极的声音说:“是你当初救了我的小耶戈尔,我永远感激这件事。所以不必担心,你的下场不会这么悲惨。”
第三十六章
耶戈尔被绑在椅子上。
医用胶带缠得非常凌乱,横七竖八,把他紧紧地缚住,动弹不得。
耶戈尔使劲地向前挣去,他焦急地几乎失态,睫毛上有细小的水滴,不知道是汗还是泪:“游竞,你个混账,快解开我!”
一道懒洋洋的声线传过来:“你再啰嗦,我就把你嘴也封上。”
游竞在擦枪。
凯哈克4.05枪身密布着精雕细琢的缠枝花纹,很难保养和清洁,但从游不殊传到游竞手上,直到现在,这具身体都换了主人,它一直是寒光摄人高高在上的银色死神,从未蒙尘。
游竞轻轻地擦拭着枪上的每一处转角,手法如同对待情人的温柔。结束之后,他在稀薄的阳光下满意地看了看这凯哈克未出世的传说,它折射的每一道光芒都仿佛是对世人的冷冷讥嘲。
他把枪拍在了耶戈尔面前,留恋地最后勾了一勾那弧度美丽的扳机,自顾自地说:“如果我没回来,你就把它带回奥菲斯给我老爹。”
耶戈尔又急切地想要开口训斥,游竞把他瞪了回去:“你自己做错了事,还好意思骂我?猛不丁地麻醉剂就喷上来了,我一点防备都没有,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容易窒息而死的。”他说着说着真委屈上了,“吓死我了。”
他当时挣扎着想站起来,腿脚站不稳,一下子跌在地上,也是如此才及时抓住了耶戈尔。军人经过专门训练,麻醉在他身上本来作用就不大,耶戈尔能得逞也不过是因为游竞对他没有什么防备心。耶戈尔发愣的那一会儿,他就基本上清醒过来了,清醒过来之后游竞就开始生气: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耶戈尔要瞒着他,自己去引燃天坑,他现在都变成小瘸子了,还想在游竞前面逞英雄,这绝对不能忍啊!
于是他就把耶戈尔捆起来了,捆完之后他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反而越想自己越委屈。
耶戈尔没想到他的关注点歪成这个样子,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半天才喘息着问:“你想去做什么?”
游竞狡黠一笑:“你想要做什么,我就去做什么了。”
他笑起来时露出一排整整齐齐的牙齿,太阳一样灿烂而英俊。语气吊儿郎当的,仿佛还是他在执政院里无所事事,暗戳戳要出去给耶戈尔找点小麻烦的模样。
“别气急败坏呀,耶戈尔,”他面向秘书长,苦口婆心,“你好好想一想,就你这个腿现在半残的模样,要是去点火,肯定就当场牺牲了。我不一样,我龙精虎猛身手矫健,还有家传渊源,说不定运气好,我就毫发无伤地功成身退了呢。”
他的笑容对上耶戈尔的眼睛,就僵住了。平日耶戈尔的眼睛永远像一泓深水,幽幽的什么都藏在里面,游竞第一次看见深水涌起波澜,那不是眼泪,但已经足够惊心动魄了。
他的手不由得抚上了耶戈尔那双悲伤又愤怒的眼睛,慢慢地下移到唇边,他别开脸,犹自要嘴硬,低声说:“这是损人利己的大好事,你这么聪明,这么狠心,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游竞刚要走,耶戈尔在他背后低声说:“你要是不在了,我回去就杀掉你全家。”
游竞好气又好笑地转过身:“就你这小身板,对上游不殊和游铮?你不是打算杀我全家,是打算跟我殉情吧!”
说完殉情这两个字,两个人各自怔住了,游竞呆呆地站在那里,嘴唇动了动,最后说:“其实我也不是白做慈善,我有要求的。”
“你要什么?”耶戈尔低声问。
“我要你一句实话,一分一毫不掺假的那种。”
耶戈尔还是那么定定地看着他,等他把话说出来。
游竞挠挠头,笑了笑:“等我回来再说吧。”
他打开船舱的门,踌躇着,最后嘱咐说:“我其实也没把握会不会爆炸,要是爆炸了的话,这片山头都保不住,但别担心,只管等着人来救你,这个船舱是特种金属,防火防爆的……”
一句话还没说完,他抬起头,前方是空旷的山谷,游竞愣住了。
片刻之后,他手搭在门上,缓缓地转过头来,道:“我好像有一个主意。”
第三十七章
耶戈尔不是军事家,他不清楚,如果希勒克所描述的那个无所不能的齐知闻带军侵犯天琴座,这个国家能够抵抗多久。但如果赫连定实现了他的野心,那么共和国就完全地名存实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