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竞的脸色很快地变幻了几次,最后化为一声长叹:“他们在河岸基地都不给你看新闻的吗?”
最终他也没有回答游铮的问题。
此刻,七大元老已经来到阶梯之下,政府高层、军方代表、各行省星的长官密密匝匝地汇集在执政院,所有人都在等待新任执政官的到来。
游铮在实况直播中看到了典礼现场的景象,他有点腿软。
游铮本人哦,这辈子见过的最大世面,是某次国庆阅兵式时他和一帮同学在金水桥下手中挥舞着鲜花,蹲了足足两个小时,场面之宏大令他之后一个月都激动得睡不着觉,梦里都是轰隆隆的坦克碾过大地,头顶上飞机梯队白鸟一样掠过。游铮妈反反复复地看了官方视频几十遍,才在某个时长两秒的镜头里捕捉到模糊的游铮的脑袋瓜。
而以他为主角的大事情更是少到可怜,上一次有几千个人听他讲话还是在大学的入学典礼上,那还是因为某位副校长是他妈妈多年好友。他妈当时不在国内,特意安排了一位摄影师去拍摄儿子挥斥方遒的英姿,游铮深以为耻,生生从摄影师手里截下了那些照片,扔在了他房间的某个抽屉的犄角旮旯,再也没翻出来过。
他关上抽屉的时候瞥了一眼那张照片,身后满坑满谷的同学,没有几个是抬头在听他讲话的。
其实他当时写稿子写了挺久的还。
游铮挂上锁,啪嗒一声,回头就把这件事忘了。
多年后,游铮又回忆起了当时的糟心感觉,他回头对老爹诚挚地说了一声:“我需要去一趟卫生间。”
游不殊很理解:“紧张是难免的啊,快一点,马上就要开始了!”
游铮漫无目的地在长廊上走着,他只是想暂时逃开,外星共和国,军职,新任执政官,一切乱七八糟的玩意,他就突然被推进了这个世界,都没有人问过他愿不愿意,*,说不定这就是一个梦呢!
他突然趴到墙上,使劲地磕自己的脑袋,在地球的时候,游铮偶尔也会犯二到以头撞柱,不过那时候疼痛总会让他很快清醒——地球上的墙可不会躲着人。
于是他毫无感觉地磕了很久,等终于转过身来,有人惊奇地望着他,但即使一脸惊愕的古怪表情,也没有破坏他的优雅与冷冽。
这个难得的美人很快恢复了一贯波澜不惊的神情,朝着游铮走来。
游铮,游铮想立刻穿越回地球。
第一次见面时跟个流氓似的直接脱光就算了,可以安慰自己是对方要求的,这次像个傻子一样咣咣撞大墙,怎么说?有水进我脑子里了我想把它甩出来?
墨菲定律应用到游铮这里,他越应该表现出军武世家二公子共和国新任执政官的霸气侧漏风姿傲然的时候,他越怂得像原来的那个地球小混蛋。
他沉痛,而发自内心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我失礼了。”
对方微微一笑:“是我失礼了,本不该打扰到您,执政官阁下。”
“没有,”游铮手忙脚乱地替对方辩护,“这里是公共场合你爱怎么打扰就怎么打扰,哦刚刚可能是一束宇宙射线不小心击中我了所以表现得有点不正常其实我平时不这样……”
他的话被干脆利落地打断了:“我不是在陈述事实。只是我失礼总比您失礼好。”
他微微踮起脚尖,将游铮的立领整理得更为服帖,然后仰头一笑,“又冒犯了。”
游铮看他笑起来时闪动的睫毛,结结巴巴地说:“礼服很合适,谢谢你。”
对方灰蓝色的眼睛中划过一丝困惑,随即不见踪影:“是吗,那太好了。”他伸出一只手,侧过身去为游铮引路:“您现在应该出现在典礼上了。”
“你不和我一起去吗?我是说,你不去观看典礼吗?”
他拨了拨耳边的一丝卷发:“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法典是执政官的锁链,天琴座几千年来能够维持金字塔型的政府结构,而没有沦为独才统治下的悲惨王朝,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法典的约束。而手持权杖的执政官才能代表人民,权杖是在万人之中破开道路的刀刃,更是深夜拷问良心的鞭笞。
不得不说,天琴座真不愧是个幅员辽阔的……星座呀。各型各色的人种,游铮站在最高处远远看上去,拥挤着的脑袋们正如赤橙黄绿青蓝紫,谁持彩练当空舞。按照游铮有限的外星生物学知识,本质上,天琴座居民的人种特征和地球是一致的,这些斑斓的发色要归结于本地高超的洗剪吹烫染技术。
幸好他们对于肤色的审美还在游铮的认知范围之内,他对于统治蓝皮肤的外星人有点心理障碍。
不过自由不羁的大多是现场的新闻记者和观礼民众,元老、官员们必须保持自然的发色与肤色。比如为他佩上《行政法典》的年轻元老就是和他相似的黑发黑眸,那位元老退开半步,冲游铮行了个礼,他抬头的时候黑色的眼神让游铮想起来于连·索黑尔,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因为他长得像个法国人。
好歹七位元老都搞完了他们那一套,游铮忍不住四处张望,不知道裁缝的事办完了没有。
他发愣的时候,有鼓声像火焰一样跳动起来,从远处的苍穹,旋转着落在执政院的上方,紧随着,音乐如狂澜,如潮汐,如百川入海,海洋淹没了人群,在令人敬畏的深水中,人们张大眼睛,扬起头颅。
秘书长耶戈尔身着纯银色的制服,一步一步步地走上高台。他双手擎着那根象征天琴座的权杖,杖上硕大的矿石,萦绕着幽灵般的静电场,取自织女星遗落的碎片。
他身形极为瘦削,但是仿佛闪电劈开了山峦,他是天堑之间的一线晴明,走过的地方,似乎都有风烈烈。
“我是你掌心的恒星
是你冰雪的肝胆
你是我不散的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