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上次遭了九天玄雷最后一次的时候,到底想起我来了没有?
楚昭也就心里这么一想,娃娃参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此生能与神君相伴余生,是小人的荣幸......”
“可是我有。”越淮的眸子淡漠,透着一层琉璃似的冰凉。
楚昭一怔,马屁是拍不下去了,直起最后虚弱的身子,用参须拍拍他的肩,“浮生如梦为欢几何?我这一生庸碌如蜉蝣蝼蚁,最后还不是逃不过一劫......”
他说完最后一句话,生气彻底从娃娃参上散了。一缕魂魄飞出了身。
越淮挥手化了一道青光将它轻柔地团团护住,捧在掌心,往地府走去。
躺在护体青光中的楚昭,慵懒地蹭着这团神息,睡得酣甜。白阙遥遥感应到他到了地府,探知离淮神君也在,就守在仙界,未去送行。
地府的忘川河边,常年阴魂不散,阴气极重。无数透明中带着一层灰白的魂魄漂浮着走过奈何桥,投以往生。
越淮一手捧着那团萦着青光的魂魄,缓缓踱步,路过忘川边上的三生石时,眸光微动,走过去,斑驳嶙峋的三生石上,被无数痴缠的魂魄刻满了印记。若有人不愿断了前尘,便会在这三生石上刻下那人与自己的名字,翘盼有三生缘。而每个人,在这石头上,要么什么也看不见,要么能看到那个与自己刻下三生情缘的人名。
越淮伸出修长的指节缓缓拂过,那上面隐隐透着两个旁人看不到的字,他似嘲讽地轻笑了下,何来三生,那个人早就陨于六界了。
他一次次地投生人界,只不过是还抱有一丝期翼,那个人还在。
鬼君前来相迎,他什么也没说,捧着掌心的那团青光,走上奈何桥,低头接了那碗汤。
青光中的魂魄还紧闭着眼酣睡着。
“神君,他......”孟婆出声提醒。
“不必了,让他睡吧。”
楚昭像是睡了许久似的,眼皮外透着光,费劲地睁开眼来,方看到了眼前的光景,方才忆起,自己在何处。
他此世投生在皇家,乃当朝太子,文能治国,武能带兵,长得又是俊美迷人,似是一代明君,却又尽做昏君的勾当,后宫佳丽三千,若是朝政无事,便沉迷享受。好在先皇打下了盛世的底子,任他如何,这大魏国也不可能亡了。
此刻老皇上健在,他还未登位,尚是东宫太子殿下。
楚昭起身,招来奴婢给他换洗了一身,往殿外走去。贴身的小厮悄声上前道:“太子殿下,今日有消息传来,六皇子殿下昨夜快马加鞭从南边视察回来,一早就进了宫,现在大概在熹妃娘娘宫里用早膳。”
楚昭漫不经心地挑眉,哦了一声,继续往宫外走去,“走,去阳春宫看看我这位多日未见的弟弟。”
阳春宫里,熹妃娘娘正伸手夹着一只水晶莲蓉虾放在六皇子越淮的碗碟里,温婉地说着贴己话:“我儿,几月不见,怎又瘦了许多?来,多吃一些。”
越淮温言道:“母妃多虑了,江南这次汛灾并不严重,我也不过是走过场,打点一二大事的决策,那些亲力亲为的事都交给下面的官员了。”
“皇弟真是谦逊,这次抗灾有功,你还没回京城呢,那褒赞你的奏折就跟雪花似的纷至沓来,全送到了父皇的御书房内。”门外传来的声音带着爽朗的笑意,一只金丝玄底蟒纹靴踏进来,正是当今太子越昀,也就是楚昭。
越淮闻言,轻抬起星眸,起身行礼:“皇兄。”
“免礼免礼,”楚昭上前虚扶一把,又面向熹妃笑道,“是本殿下不识趣,扰了母妃与您久别相聚。”
熹妃是六皇子的生母,不过是宫中出身卑微的嫔妃,而楚昭的母妃是已经仙逝的皇后娘娘,当今宰相的亲妹妹。两人虽同为皇子,却一嫡一庶,尊卑有别。
熹妃脸色闻言微恙,立即笑着起身迎上去道:“太子殿下哪里的话,您能来看望久别未归的淮儿,是淮儿这个当弟弟的福气。”说完,他又转身看向越淮道:“淮儿,母妃有些乏了,好生伴着太子殿下,我回屋休息去。”
越淮敛下眉道:“是,母妃休息吧。”
熹妃娘娘走了,楚昭无所谓地坐在他旁边的位置,笑盈盈地拿起身旁奴婢备上的楠木筷子,夹了一只水晶莲蓉虾塞进嘴里,嚼了起来,吧唧嘴巴,连连赞好吃。
越淮似看不惯他这副样子,蹙眉冷冷道:“皇兄,注意仪态。”
楚昭摆下筷子,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又是这套,你年纪轻轻,怎么规矩这么多?不愧是傅宜先生骄傲的弟子。”
他起身拍拍他的肩,“走,刚回来,一连见了父皇和熹妃娘娘,还没有好好休息吧?我在东宫备下了酒菜,为你洗尘。”
越淮神色复杂地抬头看向他,却被他一把拽起,勾着肩膀就往阳春宫外拉。
越淮颇有些不自在地跟上他的脚步,沉声道:“皇兄,怎在别人面前你端庄得体,一单独与我,便如此孩子心性,若是被父皇知道了,定会失望与你。”
楚昭挑眉,“你又不是外人。”
越淮身形一顿,默了会儿道:“皇兄就不怕这到手的储君之位旁落他人之手?”
话音刚落,越淮肩上的手滑开,他微震,稳住心神,却听他道:“若是旁人,本殿下定会忌惮,可是若是你......”楚昭没说完,故意给他一个情深义重,我愿将一切都给你的表情,然后潇洒地转身,坐上了辇驾。
六皇子越淮怔在原地许久,身侧的手缓缓捏紧,五指似要扣进掌心的肉里。然后步履沉稳地走上旁边的辇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