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高跟鞋猛烈敲击地面的声音突然闯了进来,来人是个窈窕的女郎,她慌乱地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众人,急急忙忙地向希特妮塔走去。
小杰看了一眼女郎明显被崴过的鞋跟,皱了皱眉,心里忽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女郎俯下身,在希特妮塔耳边快速地说了些什么。小杰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但还没等他提醒奇犽,希特妮塔脸色即刻大变,她腾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干脆利落一把摔了那杯金红色的酒,透明高脚杯铮然一声在地面迸溅出无数锋利的碎片,其中一片割伤了她的脚踝,她厉声道:“抓住他们!!!”
保镖们愣了一下,然后飞快地掏出怀中的手枪。枪声霎时错落起伏,子弹弹壳当当啷啷清脆落地,情妇们疯狂的尖叫声不绝于耳,连带着外场的客人们不明所以争先恐后的尖叫声,几乎盖过了不断响起的碰撞声、拳脚声、与肉体倒落在地的闷响。希特妮塔完全没空管这些,在这几秒之内她侧身扑到墙边,奋力要去拔墙边一盏灯上的开关。她才刚伸出手,忽觉身后风声响动,后脑一冷,几乎本能地感知到有人已经近在咫尺,并且,下一秒就要出手了!
希特妮塔却丝毫不惧,一手抓着不死鸟的小瓶,伸手就拔了火盏下方的一只羊角状的开关,兜手把不死鸟的小瓶扔了出去,笑得猖狂:“敢骗老娘,老娘让你们统统陪葬!!!!”
她后颈一凉,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她,硬生生掐着她的脖子把她扔开。她的胃被击中,剧痛伴随着强烈的呕吐欲望冲上了脑子,希特妮塔蜷缩着剧烈咳嗽,但脸上还是带着张狂的笑意。
没用的。刚才为了方便展示,小瓶没有塞上木塞,现在瓶子掉入火中,只要三四克的不死鸟粉末就足够把这里炸成焦灰。
一泊金红色的火焰,如她所期待那样通天般地亮了起来。像是浑身燃烧着永生火焰的不死鸟徐徐张开了长尾。
金色的粉末飘得四处都是。像是下了一场兜头盖脸的金粉雨。
然而过了好几秒,希特妮塔都没有等来那场本该把这个地下酒吧、连同地面上的高楼大厦一并炸成灰烬的爆炸。金粉稀稀落落地洒在她头发上、脸上,她呆滞地在地上坐了一会儿,呆愣愣地看着那丛金红色的火焰缓慢从天花板上压缩回来,最终孱弱、畏惧地缩回了灯罩里,奄奄一息地闪烁。她身边传来零碎的风声与拳脚声,保镖们的身体横七竖八地在她周围躺着,还剩了几个,仍在负隅顽抗地与那个黑发青年缠斗。后者腿上明晃晃缠了一条银亮亮的锁链,可这却完全没有影响他凌厉如风干脆利落的动作,叮叮当当地随着他甩动着。
最后这几个杂鱼也没能负隅顽抗多久,很快就不支地倒下了,满地横陈。
奇犽俯身从疾风嘴里取下那瓶“不死鸟”,掂了掂。
两截小拇指指节那么长的小瓶,被那么一甩,甩落了大半,现在空气里粼粼飘落的都是金粉。在瓶子甩进火里前,疾风就反应迅猛地跃上前把它叼住了,精神向导没什么上瘾不上瘾的说法,但它知道这东西的重要,很技巧地咬住了瓶口和瓶底,除了一点点的粉末不可避免地飘进了火里,剩下的一点没洒。
还剩下四分之一左右,拿回去给医疗部研究,足够了。
奇犽从琉璃石桌面上捡起小木塞,将瓶口塞牢,放进检封袋里封好。
大部分的情妇都跑掉了,有几个因为慌乱,崴了高跟鞋,现在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地哭泣着。地面上酒杯的玻璃碎片稀疏碎了一地,酒液淌在其中,有气没力地反射着一层叫人反胃的冷光。
希特妮塔坐在地上,头发散乱,蓬头垢面,目光呆滞,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甚至有些苍老的中年女人,半点也不像叱咤风云的黑道女王了。
身后传来叮叮当当的细碎锁链声,小杰在外面走了一圈,又走了回来。他俯下身,不知从哪掏出来一对手铐,把希特妮塔的左手与茶几脚拷在了一块。然后他抬眼看过来。
“外面的宾客似乎都逃光了。”
奇犽微微点了点头,对着塔专用的联络纽扣说了几句,让那边尽快过来善后。
叮叮当当。小杰走了过来:“叫雷欧力也一起来。”
奇犽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这玩意的研究实验可以明天给他了让他慢慢做,现在让他过来干什么?”
小杰瞪了他一眼。他柑橘色的眼珠里烧着熊熊怒火,把眼珠烧得晶亮,总是带笑的脸上绷得紧紧的,眉毛皱得可以夹死蚊子,如果硬要用词来形容他的状态,大抵就是“怒发冲冠”了。
奇犽愣了愣。为什么生气?
他和小杰认识一个月,从没见他这么严肃地生过气。小杰的生命里阳光旺盛,盛满了快乐,即使讨论正事的时候,也不曾见他这么凶过。现在希特妮塔也抓住了,不死鸟也拿到了手,任务可说圆满完成,他一时间还真想不到小杰生这么大气的理由。
小杰抓过了奇犽的左手,声音硬邦邦的,动作也透着一股怒意。但他尽管生气,动作却还是努力克制着,压得温柔。他小心地牵着奇犽的手,查看苍白的皮肤上密布的针孔,声音已经忍耐得快要簌簌下冰雹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奇犽愣了很久,才道:“……你是说我……打进去的那一针?”
“废话!”小杰愤怒地斥道,“还不赶快让雷欧力来看看能不能抢救一下!”
奇犽哭笑不得,哪有打完了毒品还能抢救的,又不是吞药自杀。但他没说什么,甚至没能控制往上牵的唇角,小杰察觉到了,视线从他的手臂上抬起来瞪着他,又生气又崩溃地喊他的名字:“奇犽!”
奇犽咳了一声,严肃道:“我没笑。咳。”
他看着小杰的脸,明明是一张不甘示弱又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的表情,柑橘色的眼珠里旺盛地烧满了晶亮的怒火,把那对眼珠烧得色泽近乎透明,像极了盛怒的野兽。哨兵力气不小,掐着他手腕,一时没控制好情绪,掐得奇犽腕骨发痛。
可那些怒火后面盛着的像星辰一样的关切,却让他心口几乎发起烫来。
“我没事。”他没意识到他的声音放得温柔了许多,大抵是潜意识里想要安抚小杰的缘故,奇犽放低了声音,手指覆在小杰绷出白色来的指尖上,拇指轻轻摩挲。“真的没事,我有抗药性的。”
小杰根本不信:“都什么时候了你还——”
“而且我掉包了。”奇犽说。
“怎么能、嗯?”小杰愣了一下,“哈?”
奇犽从风衣内袋里掏出一只小瓶溶液,在小杰面前晃了一晃。
“掉包了。”他说,“以前家里有个管家很擅长玩这种障眼法,和他学了几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