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殿下宽宏。”宫婢松了口气,立刻将内侍总管交待她的话说了一遍。
原来是去年十月,黄河伏秋大汛,淹没下游无数城镇良田。王皇后舅舅柳奭的长子柳爽奉旨赈灾,却侵吞了大半银钱。下层官员又层层剥削,真正落在灾民身上的钱财寥寥无几。灾民无粮可食,忍无可忍下发起暴动。柳爽请兵镇压,杀了不少灾民。
柳奭得知此事后,虽然恼恨儿子蠢笨,竟然将邪念放在赈灾银两上。但事已至此,他就这么一个儿子。此事一旦被捅出去,这儿子侥幸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柳奭无奈,只得派人扫平了痕迹,将那些被屠戮的灾民说成贼寇,柳爽回京后还因扫除贼寇被皇帝封赏了一番。
然而,天网恢恢,当时柳奭派去的人没能杀掉所有活口,侥幸活下来的一对兄弟被长孙无忌那边的人救下。
长孙无忌隐忍不发,由着皇帝封赏柳爽,看他春风得意,背地里则收集着柳爽侵吞灾银,屠灾民以充贼寇的证据。一个柳爽死不足惜,长孙无忌想要对付的是柳爽的父亲柳奭以及他们背后的河东柳氏。
柳奭倒台不足以让整个河东柳氏垮台,但让出身河东柳氏的官员受到牵连,臭了名声,从朝堂权力中心赶走还是能够办得到的。
不管侵吞灾银是不是柳爽一个人利欲熏心,长孙无忌已经准备将屎盆子扣在整个柳家的脑袋上,柳家的姻亲太原王氏也别想跑。
为此,长孙无忌一脉的官员卯足了劲儿,柳家王家的黑料,不管大小,只要是确实的黑料,统统攥在手中。
就在昨日,长孙无忌派系下的官员上书,公然发难,揭露了柳爽在赈灾中的种种恶行,引得朝堂大哗,帝王震怒。
看在王皇后的份上,又有柳爽颤巍巍地给自己喊冤,皇帝并没有立刻定罪,而是竭力冷静下来,将柳爽及涉案人员暂时收监大理寺,命三司推事。
当然,王皇后派来的宫婢说话还是很有技巧的,她并没有咬死柳爽的罪,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在说长孙无忌等人有意诬陷柳爽,想要以此打击柳家在朝堂的势力,柳家冤枉,柳爽冤枉。
萧明晟面沉如水,心下冷嗤。
王皇后哪里知道,他这个看似远离朝堂,连朝中大事都不知道一件的人恰恰是消息最灵通的那个。长孙无忌私心重,年纪一把还总想抓着大权,但他却没有冤枉柳爽。
柳爽其人,罪不容诛。
“本王知晓了。”萧明晟沉声开口,“父皇圣明,定不会冤枉一人。”顿了一下,继续道,“皇后殿下心地善良,柳卫尉是她的外甥,定不会做出那等猪狗不如的事情。本王现在就去找父皇。”
说完,不待宫婢反应,萧明晟一甩袍袖就向着甘露殿的方向走去。
宫婢自觉很顺利,不禁松了口气,急忙转身回殿禀报,却不知大步离开立政殿范围的萧明晟目光冰冷,完全没有冲动的样子。
王皇后这是越来越坐不住了。
坐不住好,只有越来越坐不住,她才会将那些积分不停地跟细桶兑换那些到了他手上就哑火的东西。据萧明晟所知,王皇后已经开始向细桶赊欠积分了。
细桶不会一直纵着王皇后,主线任务遥遥无期,支线任务就是难以达成,久而久之,积分入不敷出。当赊欠的积分越来越多,王皇后会迎来怎样的收梢呢?
萧明晟的眼瞳里一片漠然。
***
柳爽一事惊动朝野,圣上亲下谕令,命三司推事,调查此事始末,确认所呈证据真假,但会审的日子却被推迟到了二月下旬,明显是要为春闱让路。
萧明晟说是要为柳爽正名,但他对柳爽所犯之事心知肚明,自然不会昧着良心求情。他回到甘露殿,不过是冒出一个想法,想要跟父皇说。
“殿试?”李治看向去而复返的爱子,对他提出的建议若有所思。
“阿耶殿前试人,及第者为天子门生,可免新科进士与主考官太过亲近。”
唐承隋制,三年一次开科取士,不过四十来年的时间便为朝堂吸纳了无数新血。只是,文人好礼,不仅同科及第的进士会互称同年,为官后守望互助,还会称当时的主考官为座师。久而久之,当了几回主考官的官员就桃李满天下,日后朝堂相见,那些“学生”总要敬座师几分。
科举考试推行的时间不长,但朝堂上已经有了借科举结成党派的征兆。
当然,更深一层的忧虑是,若是有考生贿赂主考官,明明是一庸才却过了省试,成了进士。虽说后头通过吏部选试才能够入朝为官,但吏部选试的难度远不及礼部主持的会试。
殿前试人还是萧明晟从母亲那里得来的灵感。
载初元年,旦在位,母亲摄政,二月于洛城殿策问诸贡士,算是会试后加了一试,据说反响极佳,只可惜并未成制。
萧明晟越说越起劲儿。
“礼部主持的会试依旧取三百进士。这三百进士中再取前百到太极殿进行殿试,阿耶亲自监考。可以赏赐这一百进士别致些的称呼,只要这一百进士名副其实,可以免去之后的吏部选试。”
吏部选试是考试,殿试也是考试,就当殿试是当众举行的吏部选试好了,虽然这其中的意义差远了。
当然,举行殿试的一大好处就是,若是进士中有不名副其实的家伙,在皇帝面前便会原形毕露,免得他混到任上坑害一方百姓。
李治略一沉吟,觉得萧明晟这个主意不错,直接将萧明晟往御座一推,道:“殿试这法子可行,弘儿,你写个折子,将这事儿的流程写一写。”
作者有话要说:王皇后:李弘去求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