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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雪停了,天地间一片素净。源义衡整理好自己的着装,确认一丝不苟之后方才出门,他的白发在冰雪之中呈现比雪更深的白,前额一缕赤色,犹如在昭示他骨子里的锋利桀骜一般,静静燃烧着。
“……我今日都会在的。”
一袭白衣的武士从他身后缓步而出,是鬼切。他身上穿着名为“白槿霜风”的皮肤,脸上没有多少表情,是出乎源义衡意料的平和。安倍晴明果真教了他很多,源义衡还以为鬼切在再次见到他的瞬间,就会拔刀将他杀死,没想到鬼切居然还愿意主动请缨,担任他的护卫。
鬼切此时出声,无疑是在告诉他,他会一直都在,保护源义衡的安全。
源义衡缓缓点头,大步走出去。
“义衡大人,这边走。”
那名源氏阴阳师也许是没了退路,十分尽心尽力的安排了亲信引导源义衡。今日御门院晴明不在,去了鸭川,试图寻找龙子的踪迹。源义衡对小混蛋很有信心,他觉得那个晴明要么什么都找不到,要么跟小混蛋对上打一架,后者是他十分喜闻乐见的。
这样一来,他自然可以专心于这边。并且,他在此处也并非孤立无援。
“是羽衣狐大人!”引领源义衡的阴阳师瑟瑟发抖,一脸绝望,“完了,羽衣狐大人竟然会来此,我们完了……”
源义衡的表情十分平静。
清脆的木屐声就在拐角,带路的阴阳师已经腿软的想跪倒。好在木屐声突然停了,继而低柔的音色响起。
“你们都退下吧。”
跟随羽衣狐的阴阳师顺从的退开,木屐声这才继续响起,绝代之妖以扇遮面出现在拐角,眼尾上挑的眸子轻轻转动,斜向源义衡的方向。
阴阳师“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请原谅我!请原谅我!我也是迫不得已!”
羽衣狐抬了抬扇子,阴阳师惊恐的发现自己的声音消失了,他张口结舌好半天,突然见羽衣狐对源义衡微微点头。
“去吧,已经清理干净了。”
源义衡深深一点头,嫌弃的提起地上跪着的阴阳师,让他继续带路。阴阳师仍旧口不能言,却不敢耽搁,引着源义衡前往御门院的密室。
“就是此处。”阴阳师离了羽衣狐周边就能够说话,他战战兢兢的指向向下的阶梯,“从这里下去就是存放禁术的密室,有式神定时巡逻,规律我已经告诉过您,您、您自己小心!”
有前期的指引,源义衡顺畅避过了一路的机关和式神。站在书架林立的密室中,封存秘术的卷轴上结界生光,源义衡深深呼吸了一下这里的空气,这样站在别人家禁术室之中的感觉真是前所未有的好。
他好像理解小混蛋每次挖墙脚时候的感觉了。
对于阴阳师大族的禁术,无人比曾是实权家主的源义衡更加熟悉。他先熟练的复刻了那些手札和经验笔记,然后转向高深的禁术书架。这里的每一卷术都有结界守护,源义衡眼中浮着微微的一层光,这是小混蛋发明的能使人夜视的术,他首先拿起了一卷禁术,解开一条不受人注意的缝隙之后,开始刻录。
游荡的守卫式神渐近,源义衡闪身躲到另一处书架之后,停顿几秒,微微弯腰。一道炽亮的光从他头顶扫过去,光是从守卫式神眼中发出的,没有发现异常之后,这光缓缓熄灭,源义衡拿起另一卷禁术。
他在这里消磨了很久的时光,如果刻录起来会触碰结界,他就探入精神强行记下。等扫完这件房间里的重要禁术,他抚了抚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准备撤退。
一声极轻的刀鸣在入口处响起,是鬼切的提醒。
土御门伊月的小纸人从他口袋里冒出个头来,轻飘飘的爬上他肩膀。源义衡赶向门口的脚步立刻停下,他听到了沿楼梯慢慢走下来的动静,顿时身体紧绷,轻手轻脚退到角落里,任由小纸人伸手遮住了他的双眼。
纸人身上有土御门伊月设下的术,很有趣的术,源义衡也没想到可以应用于此。好像是山林中的小妖怪困住小混蛋要跟他玩耍,三次机会,小妖怪来抓人,如果都抓到,就把小混蛋吃掉。
第一次,第二次,小混蛋都被发现。最后他终于意识到他的眼睛里有了妖怪眼睛的倒影,他的眼睛即是妖怪的眼睛,无论他躲藏在哪里都会被“看”到。
故而小混蛋笑笑,抬手遮住他自己的眼睛。于是第三次游戏,妖怪永远只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嘶吼徘徊,无论如何都没能找到他。
咒——【不可见】。
视力消失,源义衡的听觉反而加倍敏锐。他也听到了木屐声,玉藻前竟然也跟着一起下来,那么他陪伴的人是谁已经昭然若揭。
御门院晴明提前回来了!
“母亲,您的想法十分有趣。”沉沉的嗓音说道,“如果将地狱之门固定,我的大军便能更加方便的进出,甚至不必付出太大的、违反世界规则而付出的代价。”
“偶尔的想法而已……”低柔的嗓音有几分雌雄莫辩,内容似乎凉薄,却奇异的令人能感受到那字里行间蕴含的母性的爱意。这是连土御门伊月也没有达到的境界,他会演戏,却也在自己的舅舅面前甘拜下风。
玉藻前的目光似乎向源义衡的方向飘了一下,身为土御门伊月的式神,他能够意识到那里有人。情况不太妙,源义衡被堵在这里处境堪忧,不过还没有坏到那种地步,他能捞出来。
“母亲,您看。”御门院晴明捧了一卷禁术给玉藻前,却半字不提让玉藻前看所有禁术的事情。玉藻前眸光一柔,似乎有强烈的欣慰与爱意在眸中汇聚,他珍惜的捧起卷轴,里面记录着固化部分时空的方法。
呵,吝啬极了,他孩子的书库可是对所有式神和友人直接开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