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这就到日子啦。”孙宝婷反应过味来,“翰辰,你别急走,先去趟我屋,给孩子把那套长命锁带过去。”
“嗯,那就先让邱大力送闻歌去学校。”白翰辰转头看向付闻歌,“下课早点回来,别我一不在你又跟着周云飞他们熬到晚上。”
付闻歌回他一记白眼。前些日子在图书馆温书忘记时间了,回来被白翰辰好一顿念叨,打那之后跟盯贼似的盯着他。自要一到下课点儿,总能看见邱大力或者大福子在教学楼门口等他。不过看在白翰辰替他受了整整一个月罪的份上,念叨两句就念叨去把。
陈晓墨立志做精神科医生,辅修选了心理学的课程。在得知白翰辰的“症状”后,他告诉付闻歌这是一种心理因素所致的假性妊娠反应,偶见于初为人父的男性。
简而言之,是头回当爹的压力所致。
付闻歌是不觉得白翰辰有什么压力,可对方老实了一个月倒是事实。也难怪,都吐得脱水要去医院挂吊瓶了,晚上哪还有精神头折腾,能踏实睡宿整觉都不容易。
送付闻歌出门,白翰辰折返回去敲开母亲的房门。孙宝婷把订做的长命锁和小金镯展到红绒布上摊于桌面,端坐于屋内正等着他来。
示意儿子坐下,只听她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地念叨着:“这容宥林要是有本事,最好能给你爸生个闺女。你爸啊就是命里缺个丫头,没小棉袄护着胸口,要不那心脏老犯毛病呢。”
白翰辰听了,也默默叹了口气。白育昆这回是险象环生,在医院里又犯了一次,还好抢救及时。医院的医生和齐大夫都说,绝不能再让他有任何大的情绪波动,要不心脏再罢次工,便是华佗扁鹊再世也回天乏术。
这场病使得白育昆元气大伤,未过半百之年,头发却在昏迷之时变得花白。原本挺括的身板略显弯曲,刚出院那阵走路还需手杖稍作支撑,最近这些日子倒是不怎么用了。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白育昆那副坚毅的脊梁不得不对病痛低头,他把自己在公司的总经理职位转给儿子,基本进入到退休的状态之中。
但是他没把权都放了,要求白翰辰依旧像原来那样,每天打个电话跟他汇报。遇到比较大、有风险的单,还是得是他最后拍板。就说龙爷那桩买卖,白育昆要求白翰辰同对方额外签署一份免责声明,如遇战争等不可抗力造成货物损失,承运方不负责赔偿。且上货下货,必须逐一开箱检查,用承运金银珠宝的谨慎态度来对待。
白育昆做事慎之又慎,就这还翻过车。而白翰辰毕竟年轻,商场上风云莫变,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掉进人家设的圈套里。
同白育昆相处时白翰辰更愿将父亲看做导师,而自己则是对方的门徒。如果只把自己视作儿子的角色,遇事难免会想要得到父亲的庇护,这样永远无法企及他所想要到达的高度。
“妈,要不您跟我去天津吧。”白翰辰建议道,“您也有日子没瞧见爸了。”
孙宝婷惆怅叹息:“人家的好事儿,我这老脸就不往上凑了。翰辰,容宥林才是让你爸真正揣进心里的那个,你妈我这辈子也就图个白太太的名头,享享清福……这人呐,得知足。”
握住母亲的手,白翰辰言之凿凿:“妈,话不是这么说的,爸心里有您。听容先生说,他告诉爸家里出事时,爸第一个担心的人就是您……大姨还在的时候,爸哪次回来不是额外给您多带个物件?就怕您觉着做二房做委屈了。”
儿子的话让孙宝婷脸上凝起笑意。她抽手捏捏儿子的脸,好像他还是三五岁的孩童那样,宠溺之情溢于言表:“你啊,不光长得像你爸,这嘴也一模一样,就会讨人开心。”
“我实话实说——”白翰辰笑笑,“妈,跟我一起去吧,爸是身体不好不能来回折腾,他其实挺惦着你的,昨儿打电话还问我你去不去天津呢。”
“……”孙宝婷权衡片刻,眨巴眨巴那双杏眼,“那我就……去一趟?”
白翰辰站起身,拽出怀表看了眼时间,道:“大力该回来了,我先去公司……您待会收拾收拾,下午四点让他回来接您,晚饭咱到天津吃狗不理去。”
“诶!翰辰!”孙宝婷忽然想起什么,将儿子叫住,“你说我要不要给容宥林带点儿什么过去?你结婚的时候他让育昆给我带了对儿钻石耳钉过来,我还没回礼呢。”
白翰辰想了想,点点头:“直接包个红包吧,他那人用东西挑剔,送的东西不可心不浪费钱么?”
孙宝婷听了,赏给儿子个大白眼。真是什么老子什么崽子,她之前跟白育昆提回礼的事儿,老家伙说的话跟儿子一模一样。
因着晚上要去天津,中午白翰辰特意到小院去陪付闻歌吃饭。这些日子给他吐惨了,虽说现在好了可不敢造次,吃起饭来细嚼慢咽,那秀气劲儿堪比大姑娘。外加他在家习惯了餐桌上的规矩,吃两口就拿毛巾捂下嘴,搞得周云飞和陈晓墨都担心他下一秒就会吐出来。
吃完饭,陈晓墨把付闻歌刷碗的活儿替了,让他跟白翰辰去学校里遛遛食儿。在学校里净是熟人,付闻歌不好意思让白翰辰牵着自己的手,在对方寻他的手时默默将手背到身后。
白翰辰知他脸皮薄,并不难为他,只是并肩走着。眼下恰是一年中最舒适的日子,放眼望去,柳芽都绿了,迎春花黄满枝条。春风拂过,玉兰花香扑鼻而来,一团团杨絮在脚边滚过。
付闻歌在迎春花前站定,边看花边随意地问:“容先生明天几点手术?”
“九点,我应该下午就能回来。”白翰辰左右看看,确定没人注意自己,用袖子拢住手掐下一朵迎春别到付闻歌的耳边,端详片刻笑道:“唔,我媳妇真好看。”
付闻歌把花摘下来捻在指尖,笑着责怪道:“讨厌,你没瞧见那立着不许攀折花草树木的牌子啊?让教工看见不得罚你款才怪。”
“嘁,我把这学校买下来,我看谁敢罚我。”白翰辰稍显傲气地勾起嘴角。
付闻歌撇撇嘴:“你这种人最招人烦了,自以为是,真觉着有钱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
“诶,这话你还真说对了,能用钱解决的那都不叫事儿。”白翰辰淡笑,“往大了说,这世上钱买不来的有三件事,诶,你觉着是哪三件?”
付闻歌垂眼琢磨了一阵,说:“生死、爱情、还有……”
见他想不出来,白翰辰弓身轻道:“有钱难买爷高兴。”
“那你现在高兴么?”付闻歌把花抵到唇边,挑眼望着他。
“刚娶媳妇就要当爹了,我要再不知足,老天爷不得劈我啊?”
握住执花的手,白翰辰在那迎春花瓣上落下一吻,自当是隔着花亲个嘴儿了。
到了天津,白翰辰先带孙宝婷去吃饭,然后一起去医院探望容宥林。趁母亲在屋里和父亲他们说话,白翰辰出门去寻医生,护士说医生要和家属进行术前谈话。其实偏房生孩子这种事他们不需要出面,可现在白育昆身体那样,手术中要是出现什么问题他怕老爷子一着急背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