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没按好,线歪了。许庭深就去找橡皮擦,他明明没用什么力气,纸却破了。他愣了愣,又想着去找玻璃胶粘纸。他慌里慌张地去翻抽屉,翻了半天都没找到。
许庭深突然怒从心头起,他把报表揉成一团发狠地往地上丢,同时咻然站起抡起一脚就往桌脚踹去。
他已经不想再依依不舍了。他已经想放下了。但是为什么,他把自己关的很牢,却还有人要拔开牢笼对他说,你去看一看。
他每一次面对邱示君都是一次羞辱。他无比清楚自己对于邱示君的感情卑微到了什么程度。他都付出了,能给的他都给了,他什么不舍得给。连这条命都肯给。
放过他吧。
许庭深几欲是要把转椅上的皮给揪烂了。
邱示君在低头给自己上药。他的腿疼得厉害,伤口完全没有转好的迹象。穿裤子的时候摩擦着布料都会疼。
门铃响了,他抬起头,翘着腿一拐一拐地去开门。门一打开,药膏掉落。
许庭深站在门口,他的表情难以形容。眼底很红目光沉着。他抬头看邱示君,目光落到他的那条伤腿,心痛在一瞬间就灼伤了许庭深的全身。
许庭深走近一步,邱示君发着愣往后让了一步。许庭深沉默着,微微弯腰一把把他抱起。
邱示君下意识地勾住许庭深的脖子,许庭深抱紧他一步步地往沙发上走。放下的时候,他克制住了力道。两张脸仅仅一指之隔,许庭深先转过了头。
许庭深走到门口去拾药膏,他折回来在邱示君旁边坐下。然后把他的小腿抱到自己腿上。他刚要上药,邱示君抓住了他的手腕。
“庭深。”
许庭深的手一抖,他转过头,邱示君已经哭了。
“.......对不起。”
第二十五章
许庭深垂眸,他捏着棉签的手开始泛白。他咬了咬牙没讲话,转过头为邱示君上药。他第一次见这些伤口,尽管有了心理准备,心里还是被杀得片甲不留。
许庭深下手极轻,另一方面,他的手抖得厉害。
邱示君因为棉棒的碰触反射性地缩了缩腿,许庭深握住了他的脚踝。
“别动。”许庭深的掌心带着温暖,邱示君吸了吸气不再乱动。许庭深又挤出些药膏给他抹药。
邱示君盯着许庭深的脸看,他眼皮肿了,有些睁不开眼,视线里的许庭深也模糊不清。
邱示君的伤势非同小可,有些地方因为瘙痒被他挠破了流出了脓水。许庭深的心被刀刃切着,哀痛欲绝。他轻轻地替邱示君卷下裤脚,也不和他打招呼,直接将他打横抱起。
邱示君瘦了将近二十斤,一米八三的个子连一百二十斤都不到。许庭深抱起来分外轻松,但是他的手像是重如千斤,他咬牙三次才把怀里的人抱紧。
“庭深.....”邱示君贴着他的胸口小心翼翼地喊他。许庭深低头看了他一眼,还是不开口。他把邱示君一路抱到车上,直到让他在副驾驶座坐好,他才低低地说:“去医院。”
“我......”邱示君刚开口就被许庭深用眼神制止。许庭深目光深沉,眼底压抑了太多的苦痛想要爆发,却又顾及身边的人,他忍受住了。
一路上邱示君都蜷着身体,他朝着左边蜷着,眼神停在许庭深开车的侧脸上,他不敢眨眼睛,他头一回感到害怕,怕一眨眼他又走了。
许庭深感觉到邱示君的目光,他没有回应。目光只在后视镜和挡风玻璃上来回切换。只是他踩刹车的力度更轻了。
车子稳稳地停在前几日才来过的诊所前。许庭深从驾驶座下来,他绕到副驾驶座,打开车门在邱示君的面前蹲了下来。
“上来。”他别过头对着空气说,邱示君的手悄然紧握,指甲嵌进肉里,他犹犹豫豫,才敢把手环上去。
许庭深几乎是一下子就反握住邱示君的手腕,他托住邱示君的大腿根把他背了起来。
诊所隐藏在小树林里,还得走几格台阶才行。许庭深一步步走得很慢,邱示君环着他的脖子,盯着脚下的石阶路看。他看到许庭深的鞋尖,心里某一处的弦已经绷断。
他悄悄地极小心地把脸贴在许庭深的肩颈。他刚一碰触,许庭深的瞳孔骤然紧缩。邱示君贴着他,偶尔蹭过他的侧脸。邱示君又想哭。
他这几天流泪的次数在加剧。看来治疗双相的药也没什么用。他哭的次数比以前多多了。他以前哪会哭啊,宁可流血也不流泪的硬骨头。他小时候和人打架,被人拿板砖抡,头都开花了,都不哭;被林昊、被许多他不认识的人指着鼻子骂狗,诅咒他不得好死,他也没想哭。
怎么许庭深一背他,他就想哭了。
“张医生。”许庭深终于走到了诊室里,他把邱示君放下,让他躺好。许庭深转头刚要走,手被邱示君捉住。
“别走!”邱示君说得很急,许庭深一怔,低下头,手被邱示君抓得很牢。许庭深动了动想抽开,邱示君哽咽地说:“庭深.....能不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