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会发生什么,我们都了如指掌,毕竟熟悉这本书嘛。哦对,你师尊可是忠实读者,这本书的魔物系统他能倒着背下来。”
“按理来说,我们的确是像先知一样的存在,但是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我们也很惨的。迫于系统的淫威,不能随便乱走剧情,还得做牛做马……系统是什么意思?师侄你就理解成管理这本书的神仙好了,还是不太讲理的那种,动不动就扣分,不完成规定任务,分分钟威胁要回城重造的那种。”
“回城?回城的意思就是,这个世界的身份已死,被遣送回原来的那个世界,再也不回来了。”
………
尚清华絮絮叨叨,眉飞色舞,洛冰河呆滞麻木的听着,觉得仿佛有无数根寒针,四面八方向他扎过来,无处遁逃,只能被明明白白的扎在心口上,分不清滋味。
待到尚清华走后,在湖静风软的凉亭里,洛冰河才渐渐觉出冷来。
蛰伏的天魔血脉在主人心神大乱时又开始暴蹿,洛冰河痛哼也不发出一声,蜷缩在凉亭的一角,感受一阵阵的凌迟。
方才,洛冰河问的最后一句话是:“若是我不去无间深渊,师尊会怎么样?”
尚清华道:“说不清楚。总之下场很惨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尚清华第一次抬头和他对视,眼里没有玩笑意味。
洛冰河轻声道:“我知道了。”
天魔血脉再次侵蚀他的时候,洛冰河并没有去压制。他不知道自己这么些年刻苦修炼,压制天魔血所受的痛苦,有什么意义,那个人根本就不在乎。
如此说来,曾经师尊其实是没有骗他的。
师尊是真的不在乎人魔之分。他是魔也好,人也好,在师尊心里都是一样的。
一样不过是书中之人!
洛冰河低低地笑了起来,擦了擦脸上的烫热液体。然后闭上眼睛,像之前无数次那样,努力汇聚精神,潜心调息,将暴走的血脉再一次收束,这次结束后整个人几乎脱力。
洛冰河想,既然一切从一开始就错了,那就将错就错吧。
(十二)
关于婳魍之目,虽然知道师尊已不会再中无可解,洛冰河却始终心有不甘,十六岁时曾又一次去了山城的寒湖,费了一番周折,终于将它猎杀,剖出来一颗莹润碧蓝的眼珠。
洛冰河犹豫了很久,一直不知该如何将他送出。
他知道,以师尊的聪明,其实早已看出了一些自己的端倪。一旦他送出这颗眼珠,师尊只要稍加推断,便能猜出他的不对劲。
洛冰河是有向师尊坦白两世记忆的打算的,只是觉得未到时候。
现在看来,师尊或许也和自己一样,虽然有所猜测,却一直不敢相信那种想法。
于是他们两个生生错过了整整七年。
可是现在的洛冰河,心中所思所想,已经完全不在这件事上。尚清华告诉他的那个秘密过于震颤,那日洛冰河回去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一时有点辨不清自己身在何方,自己是谁。
自己……是书中之人吗?
自己从小成长,生活的尘世,竟然都是别人用纸笔造出来的吗?那岂不是无足轻重,渺若浮云。
他甚至不知道该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他的师尊。
洛冰河几乎是逃窜一般地说,自己要去灵犀洞闭关七日。
走之前,他将婳魍之目装在一个锦囊内,指尖一点,落上一层定时灵封,交给了沈清秋。洛冰河算好了时间,仙盟大会开始后,锦囊才会自动打开。
等到这个锦囊打开的时候,他便对师尊毫无秘密了。
(十三)
在与世隔绝的灵犀洞里,寒气透骨,只能听见水滴落在石壁上的声音。
在那七日里,洛冰河想了很多往事。
清静峰,金兰城,圣陵,埋骨岭……往事如流云一样向他奔来,洛冰河甚至分不清身处哪一世。
他也想明白了很多事。
明白了为什么师尊会那场病后突然性情大变;明白了为什么师尊如此熟知甚至预知这世上的一切;明白了为什么师尊明明说不在乎人魔之别,却还是要将他逼下无间深渊;明白了为什么师尊在仙盟大会三年后重见自己,态度会冷漠如斯;明白了师尊为什么宁愿自爆,也不愿站在自己面前。
原来上一世,即使师尊与自己在清静峰上相处了那么多年,也从来没有相信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