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历练,遇险千钧一发时,洛冰河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推开了自己的师尊,却在之后被拖入了水中。
刚一入水,洛冰河立刻就感受了这种妖物的厉害与难缠,一阵心惊。一边努力与之周旋,一边在心里暗暗祈望师尊千万不要为自己入水。
然而他刚刚这样想完,周围的水流便是一震,沈清秋的身影在不远处浮沉,面容紧张,目光在一片混乱中寻找着自己。
洛冰河还没来得及觉得心中暖热,便看见修雅剑从沈清秋手里失手脱了出去,接着无数的头发趁机向他缠去。
洛冰河看得心急如焚,可身边纠缠的嫿魍头发层层缠绕围堵,他根本没办法靠去。看沈清秋的身影越沉越深,洛冰河突然生出了一种强烈的恐惧,简直快要急疯。
自上一世千万般劫难后,他无法忍受师尊在他眼前遇险,一点点危险都不能。
突然,一种强烈的灼烧感从他的身体里升起,即使周围的水温冰冷,洛冰河也觉得自己仿佛快要烧起来。伴随着这种感觉的,是突然生出的强大的力量。洛冰河太知道该要怎么调遣这份力量,本能一样地一掌魔力推出,震退嫿魍后,他不顾一切的游去抓住了沈清秋的手。
沈清秋的情况比他想象的好些,看来方才只是被纠缠住难以脱身,伸来抱住他的手依旧很有力量,在水底对他微微一笑,用口型对他说:“别怕。”
被沈清秋抱住往上浮的过程,灵力和魔气同时在洛冰河体内左冲右撞。他难受得生不如死,却紧紧咬牙死忍,不肯露一丝痕迹。
与此同时,洛冰河的心也如置冰窟。
他体内的魔族血脉就这样毫无预兆的被唤起,差一点在师尊的面前,像在无间深渊前那样现出魔相。
如果刚才真的……
洛冰河不敢去想。
深夜躺在沈清秋身边,洛冰河心神无法宁静,入眠之时,梦魔果然寻迹而来,企图将他和师尊双双拉入梦境。
不愿师尊在梦境中受伤,洛冰河不得不再次遣用残余的魔力,与梦魔拉锯,到底护了师尊周全。
而这次使用魔力的后果,便又是剧烈的灵魔二气相冲撞的痛苦。
沈清秋已经入眠,睡得却并不安稳,这样松松抱着自己,还在输送灵力。
洛冰河怕因自己而导致师尊不得安眠,便悄悄挣脱出去,轻轻在那光洁额头上一亲,给他盖好被子,自己却了无睡意。
梦魔定会再来。
而再一次面对梦魔的时候,就是他要做出选择的时候。那便是这一世,究竟还要不要修炼入魔。
(五)
上一世,洛冰河心中曾有过一个十分强烈的想法。
他要变强。
因为只有变强,才能够把自己想要的东西,想要的人,牢牢抓在手里。
小时候,洛冰河想要的是温饱和体面;初入清静峰,他想像一个寻常少年人那样活得不卑不亢。后来他的眼中逐渐被那个青色身影占据,洛冰河想要的东西,便再也没有变过。
那种心情那样执拗,那样强烈,那样奋不顾身。
他当年下定决心修炼魔族心法,不过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与师尊站在同样的地位上,才有胆量和底气将那一份多年心事说出口;后来二人决裂,无间无间深渊归来,洛冰河竟变本加厉。无论是魔界还是幻花宫,若是可能,甚至是整个修真界,他都要收入囊中,只要能因此抓住师尊的一角衣袖,让他无从离开,洛冰河什么都可以做。
可是当师尊在埋骨岭与他相拥在一起时,在他耳边低声又真切地说的那些话,让洛冰河心里第一次产生了动摇。多年以来,他一直将自己遭受的痛苦归罪于自己的不够强大,可突然有那么一天,他隐隐的发现,好像一切并不是这样的。
原来自己即使不够强,也还是有人愿意要自己的。
黑暗混沌的埋骨岭里,他们二人紧紧相拥着准备共赴黄泉的时候,洛冰河也曾有那么一瞬间想过:要是当初他不曾修魔就好了。
要是他当年没有接过那本魔族心法,现在的他可能还在清静峰上与师尊朝夕平凡相伴,或许等到有那么一日,再一起携手归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多年等待好不容易等来两心相贴的美好温存,却须臾就要失去了。
当年生死一瞬间的想法,老天果真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
想到这里,洛冰河心里的天平逐渐倾倒,后来梦魔果然多次试图入侵他的梦境,皆讪讪无功而返。
这一世他与梦魔的唯一的一次交谈,还是在几年后双湖城的那场剥皮魔事故之后。
“小子狂妄,老夫不顾身份,多次欲与你在梦中来往,你都置之不理,不给老夫赔罪也罢了,竟有脸叫老夫去给一个来路不明的疯女人造梦?!”
洛冰河不为所动,道:“前辈今日帮我这个忙,前辈日后若有所求,我也不是不可以答应。”
梦魔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一团黑雾幻化不止:“这便是你求老夫的态度?”
洛冰河态度没有丝毫改变,道:“前辈不是也有求于我?既然都有所求,我何必要卑躬屈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