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霄怎会不知他心思,也不拆穿,拢在袖中的手腕微动。孟雪里猝不及防被指间锁链牵动,身形一晃,扑跌在霁霄身上。
他急忙伸手,探进霁霄广袖,试图稳住道侣手腕。霁霄比他更快一步,反止住他的手掌,孟雪里动弹不得,又怕红楼主看出端倪,传音道:“我错了!剑尊大人大量,给我留点面子!”
霁霄才松开他。
孟雪里抽手时,在道侣手心轻挠一下,以示讨好。
霁霄微微一怔,掌心像被柔软羽毛搔过,他下意识握拳,却抓了个空。
红楼主说到一半,只见‘昆山大王’忽然兴起,竟当着他的面扑向那人族修士。一只手探进人家广袖中,不知如何亲近亵玩了一番,才餍足地收手。
人族修士气质高华,却被一条细细金链困锁,难以挣脱,不得不忍受欺辱。红楼主想,妖族受得这般对待,人族讲礼义廉耻,面皮薄,估计受不得。那人竭力控制情绪,只握紧拳头,敢怒不敢言。
“见笑了。”孟雪里直起身,气定神闲道。
红楼主笑道:“哪里哪里!兄弟很理解!”
赤初传音道:“这鸨妖,以为你与他是同道中妖!”
飞羽补充道:“你看他眼神,他竟然看上我和紫狐狸了,嘿嘿,还请咱们住他的宅子,咱只管去住!”
赤初稍起坏心,对红楼主嫣然一笑,笑得后者心神荡漾。
孟雪里恍然,再看鸨妖偷瞟紫狐、白鹤,由衷生出一丝同情:
“那便叨扰了。”
“老兄太客气!”红楼主喜不自胜,转头撩开车帘,朗声招呼:“接引贵客进楼。”
一群龟公仆从挤出道旁妖群,向辇车行礼,拱卫着辇车向前缓缓驶去。
原来红楼主的手下一直隐藏在围观妖群众中,听得召唤才现身。
赤初暗笑道:“他倒不傻,我本以为色令智昏,他孤身一妖敢上陌生妖的车。”
飞羽为红楼主奉茶,传音道:“引狐入室,还不傻啊?”
“如果他不起坏心,你们也别整他。”孟雪里劝道。他做了人,比较有人性。
“雪山大王有所不知。”赤初解释道,“这鸨妖以诱拐、强抢貌美小妖发家,恶事做尽,后来进入风月城,为灵山做事,掌管城中大半赌坊、花楼,调教小妖进献给大妖,才附庸风雅成了什么‘红楼主’。你且看吧,他的坏心思都在后头!”
暮色四合,如潮水般淹没风月城,琼楼玉宇华灯初上。
十余位壮实妖仆清道引路,四鹿拉动的华贵辇车,沐着夕阳光辉,堂而皇之地行驶在大道上,不时有灵珠从车中洒下,众多小妖夹道欢迎,高声赞美大妖慷慨。
一传十、十传百,城中小妖皆知,今日一位出手阔绰、妖力深厚、侍宠跋扈的“昆山大王”进城了。
大同小异的戏码每天都上演,昨日有,明日也会有,直到万妖大会开始。
妖界各地热火朝天、兴师动众地大规模搜查罪妖,虎将亲自带兵把守城门,殊不知罪妖已潜入风月城中,来到灵山大王眼皮子底下,成为内城大妖的座上宾。
碧游、阮灰犹不敢置信,他们这般轻易进入了传说中的风月城。
某些特殊情况下,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最醒目的登场,就是最隐蔽的伪装。
夏夜凉风吹散白日燥热暑气,吹送醉人花香,孟雪里一行乘车游览风月城。
红楼主谈笑风生,沿途介绍:“风月城占地辽阔,分为东西南北四区,灵山大王的宫殿在中央。”
赤初卷起纱帐,将车外景象放进来。打磨光滑的金纹白石铺地,可容六架辇车并行,道旁巨木参天,行妖熙熙攘攘。
城中花树、建筑都比寻常所见更高大,仿佛将天地撑起,显得穹宇格外辽阔。
路旁妖贩叫卖的货物,但凡赤初、飞羽多看两眼,称赞两句,红楼主便一声令下,命令随车的龟公仆从快跑买来,自己借花献佛。
他见“昆山大王”不甚在意,只与人族修士亲近依偎,愈发没了顾忌,亲自跳下车,摘花折柳买珠宝,送给赤初、飞羽。
红楼主下车时,闻讯赶来的楼中总管将他拉到一旁,劝道:“这两位侍宠,被那昆山大王惯得一身跋扈脾气,不好糊弄。昆山大王也不像好说话的,他若不肯割爱,楼主岂不是白费功夫?”
“非也。你知道他进城时,为什么不愿意出示请柬?又为什么遍地撒钱?”
总管摇头。
红楼主笃定道:“为了面子。对于大妖,面子比钱重要。别的大妖与城门守卫相识,报上名号、靠脸进城,昆山大王却要上交请柬,岂不是显得他名号不响?我在城门口给足他面子,他能不感谢我吗?”